正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齐玄素修炼“魔刀”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试刀,无奈这里是万象道宫,不是江湖绿林,齐玄素也只能压抑那股因为练刀而壮大的杀意。
其实原本的“魔刀”有杀伐之意,却无如此重的杀意,更多应该是遵从本能直觉的疯狂,不过齐玄素学的魔刀是宁祖师改良后的“魔刀”,宁祖师号称“血刀”,其杀意之重可想而知,所以改良后的“魔刀”颇有些以毒攻毒的意思,以加重杀性的比重来抵消股部分狂性,将狂性转为杀性,从两者的转换拉扯之间争取一线清明,故而变成了如今杀性和魔性并重的局面。
也不得不说宁祖师的匠心巧妙,如此一来,缺少极致的狂性,使得“魔刀”的第一重真意威力有所下降,却在无形中契合了“魔刀”第二重的止戈真意,从整体来说,“魔刀”的威力还是有所上升。
这也是原版“魔刀”的缺陷之一,因为“魔刀”是随着宋政的成长由弱到强,被宋政不断改进完善。宋政并非刚开始就有天下之志,最早的时候他只是个小人物,在江湖中摸爬滚打,那时候的他与齐玄素区别不大,除了些许人上人的富贵念头,就是活下来,“魔刀”的第一重真意便是由此而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无惧生死的疯狂才能活下来,又有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之意,凡是挡路之人,都要杀,说起来颇有些幼稚,可就是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心态,称呼“魔刀”也不算是污蔑。
至于止戈真意,则是宋政登顶为一方豪强之后的心态转变,那时候的宋政考虑的不再是能否活下来,也不是什么杀出一条向上的通天坦途,而是要争夺天下,故而以杀止杀的真意由此而生,“魔刀”也开始蜕变,阴极阳生,否极泰来,竟是与堂堂正正、浩瀚博大的“天刀”有了几分殊途同归之意。
只是宋政并无意将此门功法流传后世,或者说他还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自然也不会刻意修改第一重真意,这也造成了两重真意之间的部分割裂,若无相应的经历,很难体会到宋政那种从求取一线生机、神挡杀神到志在天下、以杀止戈的巨大转变,旁人去学,很可能卡在两道真意之间,这便是孙合悟为何说自创绝学才最适合自己。
可宁祖师修改补充“魔刀”时,已经是花甲之龄,不仅修为高绝,也历经沧桑,目睹参与了整个平天下的过程,反而能从全局整体来看待“魔刀”,将自身绝学“血刀”融汇其中,修改第一重真意,减少两者之间的割裂落差,使得门槛降低。
此举有利有弊,好处是只要能进入第二重真意,就是对上“天刀”,也有一战之力,而且更容易保持灵台清明。坏处是,在第一重真意的时候,威力有所下降,纵然保留神智,可杀心更重,难免多造杀孽。
比如遇到可杀可不杀之人,原本可能会因为一念之仁放过不杀,杀性大增之后就会想也不想直接杀掉,却也不能说失去了理智。毕竟理智本身就是受情绪影响,只是取决于谁占上风,“太上忘情经”就是完全摒弃所有情绪的影响,追求极致的理智,而“魔刀”则是让各种情绪本能压过理智来主导自身,甚至将其不断放大,同样是一种极致。https:
现在的齐玄素,言谈行止都无明显异常,甚至还会说些场面话,如何也不能说他没有理智。可如果熟悉齐玄素的人在此,就会明显感觉齐玄素有些不一样了,这便是“魔刀”带来的变化。
齐玄素也感觉到了这股高涨的杀意,只能选择克制,只是堵不如疏,克制总是不如发泄。正好陈龙图主动寻衅,却是刚好撞在他的铳口上。
万象道宫禁绝私斗,唯有巽园例外,而私斗的前提是双方都要同意,既然两人都同意比试一番,自然是符合规矩的。
两人从艮园来到巽园,这里本就是一方演武场所,当初宁祖师和上官祖师就是在此地交手演武,就算如今改成了候补祭酒和预备祭酒的居处,仍旧保留了部分小校场,供寻常人交手过招已经是足够了。
正值深夜,校场上自然是空无一人,两人选了一处不会影响到旁人酣眠的僻静校场,分据校场两侧。
齐玄素从须弥物中取出“飞英”,表情平静,可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他握刀的那一刻,杀意就开始不断高涨,甚至盖过了狂性。
一种莫名的冲动迫使他立刻杀了眼前之人。
陈龙图也感受到了齐玄素的杀意,嘴角不由一翘。
他原本还以为这个齐玄素是个人物,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被他三言两语一激,就勃然动怒,想要杀人,竟是没有半点静气可言,格局如此狭小,如何能够成事?
只是他不知道,这与格局无关,甚至与齐玄素的性情无关,而是“魔刀”将齐玄素的各种负面情绪不断放大甚至异化,尤其是在握刀之后,心怀利刃,则杀心自起,哪怕两人无冤无仇,也能凭空生出一股杀机。稍有不慎,便是面对至亲至爱之人,也能挥刀相向。
齐玄素右手握刀,左手的食中二指并拢一处,缓缓地从清亮如水的狭窄刀身上抹过,映照出齐玄素的双眼。
齐玄素这才惊觉,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遍布血丝。
陈龙图也取出了自己的兵刃,竟是一把大枪。
一寸长一寸强,若是境界修为相当,气力不分轩轾,短刀可架不住大枪。
陈龙图双眼打量着齐玄素,语气轻快地说道:“全真道的‘无极枪’,还请赐教。”
齐玄素本想说几句不卑不亢的场面话,可刚刚开口却成了颇有嘲讽意味的嘿然一声:“‘无极枪’?我见张副堂主耍过,却是不如她的‘慈航普度剑典’。”
陈龙图淡淡笑道:“用来与张副堂主一争短长,兴许是有所不足。可用来杀你,却是绰绰有余。”
齐玄素心知自己已然有些失控,决定不再多言,只是挽出一个刀花。
陈龙图一步踏出,如缩地成寸,瞬间便跨越大半个校场,冲至齐玄素身前丈余处,手中大枪朝着齐玄素的胸口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