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宁心尖一颤,全身血液骤冷,局促的收回手指,说不下去了。
沮丧间他右眼逐渐加剧的疼痛如附骨之疽,又开始了。
眼前谢昙的黑靴却绕过他,开始动了。
安又宁抬目,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啸风作哨,风雪如昼。
连召慑于谢昙威势,从始至终未敢将怀中狐裘披与安又宁,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二人行走。
安又宁开始沉默无声,后来走着走着,肩膀颤抖着小声抽泣起来。
前方谢昙脚步未顿,无动于衷。
安又宁从夹道哭了一路,直到步入熙宁院内室,谢昙方缓了声音,叹息一声,转身问了一句:“疼的厉害?”
安又宁冰天雪地冻了一遭,又冷又痛,此时终忍不住扑入谢昙怀中,如乳燕投林,纵声哭道:“阿昙,好疼,我好疼啊……”
他的眼泪流不完一般,很快洇湿了谢昙脱下鹤氅后的衣袍,谢昙眉头猛然骤起,却未说什么,片刻后,伸手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内室床榻坐下。
谢昙戴着手衣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亵衣,顺着安又宁的脊骨一节一节摸下去,安又宁抱着谢昙紧紧的,闷头埋入谢昙胸口的脑袋慢慢停止了颤动。
谢昙停下安抚的手指,垂首问怀中人:“不哭了?”
安又宁闷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嗯”一声,大着胆子仰头,微挺身改抱腰为搂颈,将脸埋入谢昙颈窝,肌肤相触。
淡淡的乌木沉香沾染肌肤的温度透过来,安又宁心绪微微放松,右眼也没那么疼了,他想亲亲谢昙,却又有些不敢,正犹豫不定,身子突然腾空——谢昙已经站起,挟腋将他放坐床边。
安又宁下意识去拉他的袖袍:“别走……”
谢昙站着未动,从腰封处拿出一条天青色手帕递给他,将他沾满雪泥的脚放上旁边圆凳:“擦一擦。”
连召此时走到了内室外:“城主,热水已经烧好了。”
安又宁忙把那条手帕藏在了枕头下,他知晓谢昙一直以来的洁癖,仰头快道:“我去湢室洗!”接着跳下床跑向湢室。
内室方砖留下一串雪泥脚印,谢昙眉头再次蹙起。
安又宁从来不讲究吃穿用度,因此熙宁院的湢室与内室只用一道绣着花鸟鱼虫的八扇乌木屏风相隔。安又宁先前已细细洗过一次,此时怕谢昙久等,便将身上快速洗了一遍。
隔着屏风,安又宁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入了内室,那人先将手中一堆东西放上条案,又听谢昙不知吩咐了什么,便弯腰伏身于内室地上方砖,缓慢移动。
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那人是在擦他留下的雪泥脚印。
能如此近身伺候谢昙的,也只防风一人。
安又宁突然赧然,他从衣架上快速抽下亵衣穿上,待光脚走至屏风处,才发现地上已不知何时搁了一双干净的白色软履,他愣了一下,待穿上走出,发现防风早已退了出去。
谢昙跽坐于床榻不远处的条案前,拿朱笔批复着什么。
安又宁这才反应过来,谢昙原是还未处理完四方城公务。
谢昙头也不抬:“你先去躺着。”
安又宁不敢打搅他,为他倒了一盏提神茶,仍像先前一般抱膝坐于床沿,倚着床柱等谢昙。
谢昙却突然搁笔起身,走了过来。
安又宁迷惑抬头,谢昙已从腰封处拿出一个青瓷圆肚瓶,掀了瓷盖,俯身过来。
脚被端起,谢昙未褪手衣,直接挖了一块淡黄色透明药膏,均匀的涂抹于他脚底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