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便有些哗然,更有甚者,竟背地里窃窃私语起来。所言所道不过是“今日乃是雷泽之国静窈女帝初承大统的喜日,女帝却如何仍是一袭白衣并白簪花。”
雪色的裙裾如娑罗花般一树裁开,拂过那光洁的丹樨,素来耳尖的静窈只恍若未闻一般。
她心知便可。这麻衣如雪,簪花插鬓,皆是为她故去的义兄云风神君服丧。哪怕今日登临帝位,清霄殿里那一挂吉服,也不过望了一眼,她便撂下了。
丹犀之上,静窈一展白衣广袖,稳坐于御座,方开口昂声道:“诸位请起。”
在场诸神,除云霄之国承川帝君、昆仑之国梓桐帝君与昊天之国崇霖帝君同静窈尊位相当外,便是九重天那位太子擎宇君,如今也矮了静窈一头。
静窈又道:“如今,我神族正值多事之秋,本君不需多言,想必上下神族皆是心知肚明。”
殿中诸位臣子皆异口同声道:“是,女帝。”
“今日是本君登临帝位之日,亦是我雷泽诸神接受敕封的吉日。”清丽的容色愈发冷肃,再不复往日天真烂漫的明媚模样,“虽说我雷泽之国数十万载来皆不问神族诸事,但而今天族与大荒开战在即,为保上下神族平安,尔等不可懈怠。且我雷泽兵将素以骁勇善战著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将来澭水一战,本君要不费一兵一卒,便教大荒三族,臣服膝下。”
她字字铿锵,那目色比北荒冬日里漫天的飞雪更为冷寂。辉耀帝君座下关门弟子共七人,素来以炎炜神君为尊长,此刻便由他出面执礼道:“请女帝示下。”
静窈素手一挥,青玉虎符以迅疾之势飞出,被炎炜神君接在手中。
“自炎炜神君至下,七神君各司其职。另开我雷泽藏兵室,由宣明神君统领。兵符仍由炎炜神君掌管,行军阵法为椅桐神君之责,领我雷泽二十万兵将,以便来日备战。”
七位神君皆拱手肃立,殿中诸神显得愈发恭顺而敬奉。
承川帝君同大荒背了杀子血仇,早有些按捺不住:“不知静窈女帝有何高见?”
静窈却是一副格外谦逊的稳重模样:“承川伯父统领云霄二十万载,静窈不过初登帝位,如何敢在几位伯父面前班门弄斧。”
崇霖帝君亦捏了一回拳头,开口道:“我昊天之国同云霄之国一般,皆与大荒帝君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战许胜不许败,便看着我上下神族是否万众一心了。”
他一双吊梢三角眼凝着静窈,颇有几分老狐狸的姿态:“不知静窈女帝意下如何?”
自然,殿中诸国皇族,多多少少皆与清衡帝君有着深仇大恨。唯有她雷泽静窈同清衡有过夫妻之缘,更为他延续了赤龙一族的血脉。
静窈换了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崇霖伯父说得极是,本君的姐姐安乐公主险些为轩辕所害,义兄云风神君亦生死未卜。我雷泽之国同大荒妖族,自然亦有不共戴天之仇,又何来不与几位伯父是一条心的道理呢?”
她字字珠玑,堵得几位上神族的帝君哑口无言。
一直肃立在旁的青丘王君白辰忽然开口道:“女帝所言甚是,天族五方五帝同下界九大神国自是一脉相承,又岂有偏帮异族之理?”
向来寡言少语的梓桐帝君此刻亦高声道:“当日聚灵台之上,女帝早已表态,与那大荒妖帝恩断义绝,我等同为上神帝君,如何有那不信同袍的道理?”
昆仑之国这位梓桐帝君原是同静窈一般的新任帝君,正是静窈的至交烟罗公主的长兄,平日为人处世格外公正严明,又因着烟罗与朝晖同雷泽之国的交情,自然多偏帮着静窈些。
静窈一副冰肌玉骨,此刻终于坦了几分笑颜:“但本君初承大统,根基未稳,九天诸神又因聚灵台被焚一事而元气大伤,故而本君前日已派炎炜神君前往东荒榣山,对清衡帝君下了战书。”
诸神一派哗然,九重天太子擎宇君已然忍不住开口问道:“静……女帝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擎宇君多虑了。”静窈却是坦然,一双眸子冷得似冬夜的寒星,“只是本君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我雷泽诸神亦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故而本君命炎炜神君传话,将原定开战之日稍作延后罢了。”
几位帝君皆面面相觑,眼前少女仍是明眸百转、清丽绝尘的神女模样。那容貌无瑕,数万载来并无甚变化,却不知为何,仿佛同他们记忆里那沸反盈天,离经放纵的雷泽帝姬截然不同。
“三百年后,北荒澭水——”静窈乍然起身,那白霓裳被晨风鼓荡而起,雪色的广袖翩飞如蝶:“本君要大荒妖族兵败如山,要那三界帝君俯首称臣。”
殿中寂静无声,雪松的香气荡漾悠远,铜漏之声亦显得格外清晰。良久,不知哪位神仙起头领了一声,终于打破了殿中寂静:“谨遵女帝旨意。”
便有合众之声响彻远山:“臣下谨遵女帝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