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王贲恳切地对嬴政道:“孝公考虑得很是周全,还请王上三思!”
嬴政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他尚未开口,他身旁的赵高就笑着道:“王将军多虑了,王上运筹帷幄,在做事之前,自然将一切都考虑好了。王上先前让王将军去劝降魏王,难道还真是指望魏王此刻就心甘情愿地投降么?”
严格来说,赵高只是秦王身边的近侍,秦王与身边大臣的交谈,是轮不到他插话的。
但王贲见嬴政并未阻止赵高,便只当这赵高是在传达秦王的意思。
“这……”王贲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莫非,王上是故意提出一个魏王不可能答应的要求,随后再与魏王慢慢谈判?”
嬴政高深莫测。
王贲见状,若有所思。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嬴政会这般宠信赵高了。哪怕赵高触犯了律法当判死罪,嬴政也要将赵高保下。
像赵高这样善于揣摩秦王心思的近使,可不多见。
王贲的目光转移到摆在大案上的另外几封竹简上:“这是……”
嬴政轻咳一声:“这是寡人的家书。”
显然不欲与底下的臣子们分享老祖宗对他这个小辈的“关爱。”
“家书?”在得到这个答案后,王贲显然也很是诧异,但他转念一想。
秦孝公是自家秦王的直系先祖,虽然这之间的辈分隔得有些远了,可他给自家秦王寄家书,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这时,赵高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秦国先祖见王上接了《求贤令》,来解秦国之危,想必有许多话要与王上说,臣等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在说完这番话后,赵高还用眼神示意王贲。王贲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赵高一起告辞。
他们二人离去之后,嬴政望向了摆在案头的家书,眼中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家书啊……
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极为陌生的物件儿。
嬴政是其父嬴异人在赵国为质期间,在邯郸出生的。他出生前后,正是秦赵冲突最为激烈的时候。
前有长平之战,四十万赵军被秦国坑杀,后有邯郸之围,秦昭襄王派秦军出征围住邯郸,想要一举灭赵,最终却功败垂成。
赵人虽然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国家,他们对秦国的仇恨却达到了顶峰。
在赵人们敌视的目光和过激的行为之下,嬴异人生怕自己哪日性命不保,于是,他接受吕不韦的谏言,重金贿赂邯郸守卫,连夜从赵国出逃。
至于赵姬和嬴政,嬴异人就顾不上了。他自己从赵国逃离,尚且要费尽全力,若是再加两个人,不知道又将多出多少变数。
赵姬和年幼的嬴政,就这样被留在了赵国。
嬴政同时身具秦赵两国的血脉,他的童年,却是在赵人的憎恶中度过的。
被排挤、被唾骂、被诅咒,每每有人见了他,都会朝着他翻白眼:“看,这就是贼秦之子!”
“有爹生没爹养的贱-种!”
“他阿娘就是个娼-妇,跟贼秦之人苟-合,才生下了他!他根本就不该出生!”
然后,周围的小孩就会朝嬴政扔石头,用他们所知道的最伤人的话语来咒骂嬴政。
嬴政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的孩子,谁敢侮-辱他,谁敢侮-辱他阿娘,他即使是拼着自己受一身伤,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次数多了之后,那些知道嬴政身份的赵国孩子们渐渐不敢再直接与嬴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