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府。
麟台水榭中人影晃动,冷风袭来,拂动檐下悬挂着的宫灯。
雨势渐大,侍女将门窗关好,又换上新置的火盆,将整个厅室里烘得暖意盎然。
酒过三巡,一排年轻的歌伎袅袅而来,然后奏起小曲。纪王宋重临环视长桌一圈,端起手边酒盅,道:“本王的酒,诸位大人也都喝过了,那是否能聊些正事了?”
酒气爬上他的脸,映出红晕。
纪王冷着一张脸望向瞬时安静的众人,眼里带了些不满,他手指微卷敲敲桌角,身后的宦臣立刻着人将桌上一应碟碗撤下,然后在每个臣工面前摆下早备好的空白奏疏,一人一份的笔墨砚台工工整整的拜访与身位前。
“诸位大人,请开始写奏疏罢。”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脸惊色,原来这场“鸿门宴”的目的竟是让他们写下奏疏。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朝堂里有头有脸的重臣,自然也心知肚明纪王想让他们写得奏疏内容。
自寒月以来,陛下总推脱身子不好未曾上朝,而朝中大小政事则由内阁和纪王、贤王三方势力监管,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寒,陛下的病也愈沉重,据说连床榻也下不了,于是便有朝臣上奏疏,望皇帝早立储君,以安国邦,哪知却等来皇帝的一纸诏书,要废黜十载的幽王进京。
本就浑浊的储君之争,更添了一分乱事。
纪王烦躁的皱起了眉。
无人动笔。
他眉梢一挑,手掌重重的砸在桌案上,“还不写?你们是对立本王为太子有异议吗?可不要忘了,你们能有今日的位置,是谁在背后帮衬的?!”
礼部尚书冯谊颤颤巍巍站起身,他抖着手给纪王见了个礼,漆纱幞头盖不住他鬓角花白的发丝,“老臣年事已高,早该辞官回乡颐养天年,如今这储君一事,老臣还是不参合了罢。”
纪王歪头睨了他一眼,冷笑:“冯尚书既然资历深厚,就更该为父皇排忧解难,这时提辞官,你是什么意思?想给父皇添堵吗?”
冯谊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又颤颤巍巍坐了下来。
“陛下成年的皇子有四个,除了三皇子生母是掖庭罪奴,还有其他皇子呢,纪王殿下您……”
说这话的是新任太常寺少卿刘典,太子之争,他一向是不参与的,要不是不久前太常寺卿江大人帮了他的大忙,而今日之筵席,江大人又极力邀请他一同前往,为了不扫拂上司的颜面,他才来的,哪知筵席是假,写奏疏才是真。
真真是打得好一手好算盘。
纪王双眸一眯,双手撑着桌子站立起来,指着刘典问道:“本王告诉你,本王的生母是当今的皇后,他贤王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一争高下?他那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奴婢,媚惑了父皇才有了今日的贵妃之位,小小贱婢之子也敢与本王相争?”
刘典还想申辩,却被身旁的太常寺卿拉了一下。
纪王抬手挥了挥,身后迅速围上一圈侍卫,个个横眉怒目,双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本王告诉你们,这奏疏你们今日若是不写,是走不出这王府大门的,懂了吗?”
佩剑拔出一半,白刃映着灯上烛火,刺得人眼睛生疼。
刘典气得头疼,今日之事真是闻所未闻过,竟然还有强迫臣工写奏疏要求立太子的!
哼,真是厚颜无耻!
大奉江山若是交给这样的人手中,怕也是没几年就要到头了。
他勾了勾唇角,挑眉道:“就算贤王殿下不够格,那幽王呢?臣听说是陛下亲自叫近身护卫去禹州请了幽王殿下回京的。”
纪王直接跳起,从身边侍卫腰间抽了宝剑,剑尖直指刘典,他双颊涨的鲜红,怒道:“什么狗屁幽王,他是被父皇废黜的罪人!你竟然敢把本王跟他那个废人相提并论?本王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提剑就要刺下去,剑尖已然碰触到了刘典咽喉的肌肤。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黑影破门而入。
薄而利的剑锋,擦着纪王的耳畔飞过,带落青丝几缕。
“当啷!”
纪王手中的剑被挑飞了。
“谁!哪个不知死活的……”
话音未落,他便看清了那人的脸。
檐下摇晃的灯火御风而来,照亮了他如神邸般的容颜。
“萧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