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以为我离开你就过的不好,日日以泪洗面,在此默默祈祷你哪天会回心转意?”尔朱没想到,经年过去,那初恋的美好也会崩塌成一团不愿面对的沉渣。
“你以为?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尔朱的话尖锐,语气却颇为沉静,沉静到不像那个张扬洒脱的她,“你以为,你回来喊我一声林樰,我就会再次乖乖跟你走?”
尤秦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千百年来,尔朱林樰不出姑射山,世人都说她是为情所困。尤秦憧憬过这样一场破镜重圆的戏码,但是事实却要让他失望了。
“我今天去过桃花涧了,你把桃花涧重新修葺了不是吗?”尤秦还抱着希望。
尔朱愣了愣,想到前几日素楝递给她的桃儿,立刻明白整理桃林估计是虞瑾和素楝做的。但是她如今无需跟他解释。
“过去就让它过去了,我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也能过去。”尔朱见尤秦不说话,接着说道,“你既是贺儇请来的,来者是客,你要是喜欢这玉兰树,就在此好好欣赏吧。”
尔朱说完,转身准备离去。素楝他们估计快要回来了,她最爱山泉冰镇的野果,尔朱准备去取一些来。
“是因为他吗?”尤秦恨恨道。尔朱本不欲理他,但是走了几步后惊觉尤秦口中的那个他是“贺儇。”
“是因为贺儇吗?”尤秦显然恼羞成怒,他一贯尊卑分明,尊称贺儇一声“王殿下”,此时却是再也顾不得体面了,“你不要做梦了,你和我不可能,你和他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尔朱和自己只有年龄和辈分,而她和贺儇还有身份之差。
尔朱冷笑,她对面前之人失望极了。即便当初尤秦背信弃义而去,她也不曾恨过。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她一向尊重他人的选择。但此时,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曾经爱上过这样的一个人。
“不因为谁,不论是谁,也不会是你。你我早已结束,在你做当初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冷静,冷静到尤秦看不到任何希望,他转头去看尔朱,希望在她的眼睛里找出一点对于自己的留恋,“做人不要太贪心,你不能指望放弃了我,我还得在原地等待。你自己也知道,我尔朱林樰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吗?”尔朱说完看也不看他,径直离开了,再也没回头,只剩下尤秦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是的,他早就明白,那红衣烈马的尔朱林樰,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在遭受背叛之后原地等待呢?又怎么会重新接受他呢?
可是,她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要是她知道这个孩子还活着,那她是不是会改变主意呢?尤秦想到这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或许明年春天的玉兰,他还是可以看见的。
贺儇不知何时也到了这里,他好像随时随地带着他的棋盘。二人席地而坐,在那玉兰树下。
“还是尤兄会找地方,这里僻静,正好谈事情。”贺儇笑得和煦,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尤秦也不知道刚刚他和尔朱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但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听见了什么。
贺儇从年少时开始便沉迷于棋局,观棋观人,他最是得心应手。眼前之人的棋路常常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而又在意料之中。因为,他常常瞻前顾后,而又会为了取胜而不择手段、孤注一掷。贺儇心下了然,明白该怎么跟他商议。
而坐在他对面的尤秦,却也有心中的小九九。自己果然没看错人,面前这人不简单。尤秦觉得,在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中,他又一次找到了一棵大树。他知道贺儇和岑恽子、裴毓关系匪浅,曾经一起平定过雷家和魔界的叛乱。花家败落之后,他无意中得知,花家信云受到天后玖容的照顾,思前想后,这个委托之人只能是贺儇。他尤秦也从未小瞧过被困在栖心山的这个王殿下——当今天帝的亲弟弟。而如今自己在天界虽可保命,但是长期挂着闲职。他蛰伏已久,就是在寻找这样的一个机会。是以岑家花家遭难,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想办法告知了贺儇,算算日子,这千年禁足期已经快到了,而天界躁动、天帝病弱之时,这样一个人会有怎样的人生际遇又有谁知道呢?而且尤秦也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以贺儇的为人,无论输赢,都不会为难自己。这个愿意牺牲自己而换取天下和平的人,自然不会与之计较。
所以这一次,尤秦想他一定会赌赢,就像上次一样。
对于这种动乱,他已经见怪不怪。尤秦深知,乱世出英雄的道理。按理说,他历经三朝,年纪比岑恽子都大,如果一切风平浪静,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以仙人之位,他还有大半生可挥霍,在这漫长的日子,他想大展抱负,如今就是那个时机,而眼前之人便是他的贵人。
想到这里,他假装不在意的走了一招昏棋,贺儇终于获胜。贺儇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等着尤秦开口说话。
“伏夷殿下如今甚是得宠。连璋明长公主也不得常见天帝陛下天颜,而伏夷殿下却常常侍疾在侧。”他压低声音,虽然此时并无外人,但是这确实是惊天动地的秘闻。
“璋明前几日来信,确实说天庭不太平,说是素问仙人已然下狱,不知是否有恙?”贺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