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识字的跟不识字的讲述着白布上书写的内容。
江忆安静静地默读了一遍,布上的内容无甚稀奇,就写道赌局一开始,叶繁将连输到最后,然后随机淘汰一人,然后又将如何进展,将让谁和谁在之后淘汰……最后的最后,便是只剩唐年留在台上,进行最后的赌局。
这白布上的内容,只是将赌桌上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初读还不觉有什么不对,只很快就有聪敏之人反应过来,这四块白布帘子很大,也很显眼,放的位置也奇怪,很多人在赌局没开始还议论过,此时才恍然明白,这布上的内容,早在赌局开始前就已经写好了。
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赌局,居然只是早就写好剧本的大戏,想明白这一点,观众席上的人们多少有些荒谬之感。
感觉最荒诞的无疑是签了生死状的赌徒们,他们中或是赌性最强,或是欠债最多,都是在退无可退的绝路上抱着不成则死的决绝心态上了赌桌,没想到,自己视死如归的决然在人家眼里,从头到尾都是被耍弄的猴子。
隐约想明白了什么,赌徒中有人血色尽失,捂着头痛苦嚎叫了两声,面容痛苦,声泪俱下。
台上的唐年看着白布上的字,晃了晃身,脚软地跌坐在地,整个人仿佛都呆滞休了。唐萱萱看了眼,沉默片刻,还是推了把椅子过去。
“你们以为你们输只是运气不好?”叶繁看向先前淘汰的十一名赌徒,讥讽一笑,也没准备听他们回答便又看向被扶坐到椅子上的唐年:“你以为,你能走到最后,是凭你那不入流的赌技和今晚爆棚的运道?”
“都别特么扯淡了……”
叶繁看向四方观众,用平日极其少见的激动语气说道:“我告诉你们,赌场会因为老板被仇家砍了关门!会因为得罪权贵被封关门!甚至因为老板娘子卷了银子跑路关门!唯独不可能因为你们赢的银子太多了关门!”
“你以为你初入赌场便大杀四方是自己天赋异禀,财运当道?我告诉你,那是赌坊老板在下诱饵,让你迷恋上赌的滋味,只要你离不开赌桌,不管之前你赢了多少,到最后,都能一次输回去!”
“跟着你就会愤愤不平,觉得自己此次运道不济,只要再有一次机会,自己就能翻身!然后为了翻身,你就会开始跟赌坊老板借钱,而从那之后,或许你偶尔也能小赢几场,但你的债永远还不完,只会越欠越多!到最后,赌坊会收走你家值钱的东西,没东西了就收房子,收店铺!丧心病狂些的,他们还会收走你的老婆孩子,或者更没良心地说,你们自己,都会把老婆孩子卖掉!”
台下传来几声呜咽啜泣,今晚观众席里,除了叶繁请来引流的名人之士以及被引流来的好奇观众,更少不了的,自然是那签了生死状的赌徒家属。
家里有沾上赌的人生活是什么样子,叶繁说的正是他们的切身之痛。
赌徒们更是面露惶恐,回忆起来自己赌到没有回头路的过程几乎就跟那位叶东家说的相差无几,再看看墙上白布一字一句血淋淋地告诉他们,让自己输得家破人亡的原来从不是运气,而是算计!
有些事不捅破还能自欺欺人,一旦见了光,就很难再骗下去了。
经年的赌鬼,上过的赌桌何止今晚这里,以前的那些赌局,难道从没人出千?不过是没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大肆说出来罢了。
“时运不济?呵呵……”叶繁看着神情痛苦的赌徒们,狠狠诛心道:“没有各位的时运不济,哪有赌坊老板的纸醉金迷啊。”
有承受不住现实的老赌徒一口血呕出来,瘫倒在身旁另一赌徒身上,被慌手慌脚接住。
“叶东家。”倏地一声呼喝,观众里一位富态男子站起身,声色严肃:“你这是公然污蔑我们赌坊暗中做局啊!……”
被安排控场的汉子上去一棍子打晕富态男子,断了他的声音,周边几位准备附和的赌坊人员对视一眼,微不可察摇了摇头,默默又将半起不起的身子坐回去。
生死局声势这么大,必然会引来赌坊同业好奇,叶繁今晚要做的是远离赌博宣传活动,不是和赌坊老板斗嘴,早安排好人,有赌坊人士叫嚣直接动手。
“污蔑不污蔑的,大家各自心里清楚,这里不是公堂,这会也不是审案,座下赌界的朋友平日如何做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想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