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上的花饰是莲花化生童子,本应为一朵莲花中坐着一位童子,但蔡夫人请工匠做成了童女,女童的面容是蔡夫人幼年时的容貌。”
杜吟菁又恍然:“下官明白了。即便这金匠为别的妇人打造同样的金钗,他人应也不会用和蔡夫人相貌一样的女童金像,定要换成其他模样。”
张屏再一揖:“罪员冒昧一言。钗上饰花中的金像,应不甚大,样貌未必分明,如何能确定?”
冯邰的神色更又凌厉。
沈少卿十分随和地道:“本司正要说两处细节。之一,蔡夫人娘家姓钱,右侧额角上有一颗痣,莲上女童的后背衣领下有一祥云铜钱图案,右额角亦特意点了一粒小金珠,系金像铸成后用焊珠技法另外添加。”
寻常塑像,都是在眉心或额头中间处镶点珠饰,似这般额角饰珠的,只能是客人特意要求。
“巧得是,蔡小姐相貌十分肖似其母,额角相近的位置也有一颗小痣。”
所以,莲花女童,既像蔡夫人也像蔡小姐。或蔡夫人在女儿快要出嫁时打造这枝金钗,是为了寄托对远嫁爱女的不舍与思念,及有祈福之意。
“之二,全套首饰都有一个「蔡」字纹,依照蔡会笔墨镌刻。”
即便恰好有人找同一个工匠订了一枝莲花化生童子的金钗,要求将童子改成童女,或还觉得童女背后的铜钱祥云图案挺吉利旺财,保留了。但让金匠同样在童女额角点一颗金珠,这人也姓蔡,这枝金钗还得落入同一个匪寇手里,世上难有这般凑巧的可能。
“刑部据此将莲花钗列为证物,本司以为,可算严谨。”
杜吟菁叹服地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
张屏垂下眼皮。
袁监察接话:“刑部未能查出蔡会家产去处,御史台一直在秘密追寻。”
谢赋鼓起勇气问:“下官冒犯请教,御史台与大人为何觉得财物在丰乐?”
蔡家在顺安县,匪寇窝藏在广阳县,怎的最后来查丰乐?
袁监察道:“并非只查丰乐。京师各处,临近州县,皆被关注。御史台推拟了将蔡会家产运离顺安县郊或百峰山的种种方法路线,一一追寻排查。除了百峰山内和各水陆道路沿途可能有的窝点之外,多年前丰乐县有一处叫小亭口的地方,最值得留意。”
柳桐倚躬身:“下官不熟丰乐县境,特意从县衙借得一张地图,大人可准下官展开观之?”
袁监察微笑:“我正想向谢县丞要一张图纸,断丞已取,甚好。”
柳桐倚展开地图,冯邰冰冷的视线从谢赋、张屏、杜吟菁身上一一扫过。谢赋羞惭低头,张屏沉默不动。杜吟菁瑟缩了一下,飞快上前,与柳桐倚一道将地图固定在厅侧一扇屏架上。
袁监察起身到地图前示意。
“小亭口之所在,陆路便捷,有数条官道小路可往百峰山及顺安县。又有一水路,上通百峰山脚河流,下汇入百水河。百水河穿沐天郡,与宝丰县内的水路交汇,东可入海,南往江南。”
十分适合运货。
“且此地当年是工坊,人员混杂,每日都有器物从小亭口发往各处。”
非常方便将大批器物分散藏在货物中流转。
“周围百姓称,蔡会定居顺安县郊后沉迷制瓷,曾从小亭口的木器厂购买大量木灰。或匪寇正是假扮送灰工匠进过蔡宅。刑部查过这条线,木器厂主声称,蔡家都是自己过来取走木灰,他们从未送过货。木器厂负责烧木灰的是个姓穆的老者,系丰乐县人氏,但蔡宅火案时,他已中风在床。”
袁监察看向张屏和柳桐倚。
“大尹将柳断丞、张前知县等几位昨日问话卓西德的记录与本院看了。卓某供认曾随这位老者进入过蔡家。”
柳桐倚恭敬道:“是。只是下官尚不能卓西德的口供属实。据他声称,未有官府的人因此找他问话。”
袁监察道:“刑部卷宗记录简略,只说穆姓老者口不能言,询问其他几位负责烧制木灰及木器厂负责运送的工匠,都与厂主所言一致。”
冯邰问:“刑部没查过火灾前后几年内所有木器厂工人的名册?”
袁监察谨慎道:“下官未见档案中有全部人名记录。或许找过,但没留意卓西德。”
柳桐倚称罪:“下官疏忽,询问时忘记追问卓西德何时不在木器厂做工了,他离开的缘故也没问。”
冯邰道:“无妨,可稍后再审。”
沈少卿语重心长道:“记下此番错误,日后莫要再犯。”
柳桐倚谢过冯府尹和沈少卿的宽宏大量,张屏跟着躬身。
袁监察继续讲述:“刑部的卷宗到御史台时。蔡宅火案已结案半年多。木器厂关门,穆姓老者也已过世,木器厂所雇工人名册不可查,但知道必有丰乐县人氏。”
御史台与大理寺、刑部、府衙县衙办案不同,按照章程,需先看刑部结案的卷宗,有疑点才能开始调查。
“后来,台部获得了几个人名,其中有卓西德。当时此人在做小买卖,未露出骤然暴富的形容。另有在木器厂做工的几人也在开店做小生意。便不曾多留意卓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