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越说越气,大声道,“在你詹大学士心中,大明收了商税,就是为了充足国库,富国穷民的无道之国吗?”
“臣不敢!”詹同惶恐下拜道,“臣只是说,天下安定之时,不宜行此雷霆之事。为君,当以怀柔为主!”
“怀柔?怀柔就是不收税,就是损害国家利益?孤问你,即便是不收这些商人的税,民能富吗?”
朱允熥环视一周,继续开口,“不收税,富者越富,穷者越穷。富者横行法外,穷者肩挑天下,这才是无道之国!”
“孤知道,孤早就预料道,商税的事你们回来孤这里闹。认为收的多了,名目多了,收的狠了!”
“你们就不能仔细看看,想想,再来找孤说吗?”
“商税,收的是城,河,关三税,怎么就危害普通百姓了?再者,你方才也说,江南百姓赋税颇重。为何如此之重,你们不知道吗?收商税,就是为了让江南普通百姓的赋税,少上几分?”
“非要拿这些事,跟孤胡搅蛮缠,是认准了孤一定会迁就你们吗?”
江南,从宋时开始就是天下财源的中心。
大明立国时,与江南张士诚激战。而江南士绅,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大明开国这些淮西的泥腿子,不但怀念张士诚,甚至还怀念给给他们高度自治,高官厚禄的大元。所以,立国之后,江南田税是天下其他处的两倍。
殿中臣子们,皆低头不言。
不赞同收商税的面如死灰,那些赞同的文臣们,如凌汉等人,则是幸灾乐祸。
“皇太孙变了!”
大多数不赞成收税,或者说不赞成收这么的臣子们,都是昔日朱允熥东宫的文臣学士们。他们一直以为,皇太孙和文臣亲近,又仁厚贤德,往日对他们言听计从。但是没想到今天,上来就是当头一棒。
再看宝座上的朱允熥,许多人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叹。
文臣之中,方孝孺等人看着朱允熥,也是暗中出神。
若说以前的朱允熥是藏拙的宝剑,现在的他,就是锋芒毕露的宝刀。早年在大学堂读书,那个无权无势的皇孙。现在已经是大明储君了,不但深受朝臣爱戴,更被大明淮西勋贵集团效忠。
以前的皇太孙,需要被人称颂,使天下知其贤德之名。那么现在,有军功有人望,又被皇帝视为心尖子的皇太孙,已经开始行使驭下之道,行一言九鼎的君王之事。
洪武皇帝虽一代雄主,但治下太过刻薄,不够宽容。本想着未来皇太孙即位,会如汉时文景之治二位帝王一般。
但是现在看来,这位皇太孙心里的倔强和霸气,其实和老皇爷如出一辙,而且更有朝气,更有锐气。只不过,他不会如老皇帝一般,动辄杀人就是了。
“孤知道,这些日子,为了商税的事,皇爷爷杀了不少江南的官绅,惩治了不少人,让你们心里没底。”朱允熥放慢了语速,缓缓说道,“所以,你们才跑到孤这来,跟孤说这些,想让孤劝老爷子!”
“国家政令,岂能朝令夕改。皇帝圣旨,岂容臣子反驳?”
“昔大秦变法,方有六国一统。今大明变法,方能富国强民!”
“反对的话,孤不想再听。诸臣工且耐心看,再过十年,大明府库如何?”
“国富方能民强,若国不富,军不强,民间再富,不过是养肥的羔羊!君不见,历代前车之鉴乎?”
大殿之中,朱允熥的话有若惊雷,滚滚盘旋。
殿外,悄悄站在拐角处,阴沉着脸的老爷子,不禁露出几分笑容,“大孙,说的好!”
再看看殿中的群臣,心里骂道,“他娘的,跑咱大孙这告状来了!收税这事就是他想的,他能帮着你们说话才怪!”
这时,一群鸟儿落在树梢,欢快的鸣叫。
老爷子目光转向那边,看着跳跃叽喳的鸟儿,心里继续道,“一群贼厮鸟,整日乱聒噪。不知天下事,却要到处跳!”
“臣等,叩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