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低头喝茶,头也不抬,怎么,怕了?
李景隆心中一横,面上故作大意道,臣心中只有殿下,只有大明,就没有怕字。臣知道如何做,殿下放心就是!
也不是白要你们的!朱允熥抬头,缓缓道,毕竟都是大明的功臣,当初赏给淮西勋贵,就是为了让他们光宗耀祖之用!
皇家富有四海,不能搜刮自己的臣子。那样太刻薄,太小家子气。但百姓有需,国家大臣当急君父国家之难,体谅百姓之心。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李景隆脑子快,明白朱允熥说这些话,等于要通过他的嘴,安抚那些淮西勋贵们。
马上道,殿下拳拳之心,臣感激涕零。不止是臣,淮西勋贵都会如此!
孤说的是真心话!朱允熥微叹,这些人有功劳,朝廷就不能亏待。不但不能亏待,还要他们有可以传家传世的表功赏赐。过去的赏赐是田土,但凤阳太小,天地都给了他们,百姓就没有!
说着,朱允熥看看殿外景色,孤的意思是,赎买!朝廷花钱,从勋贵手里买!以你家的勋田为例,你觉得值多少?
李景隆听迷糊了,朝廷从勋贵手里赎买?谁敢要呀?
臣家里那点勋田,不值一提。李景隆沉吟着说道。
你别耍小心思,就说如果朝廷赎买,你们要什么?朱允熥问道,田嘛,朝廷是不会再赏了!
李景隆为难道,殿下,这,真没法说呀!不然,用官价?
说完,他自己也知道,行不通。
朝廷要收回勋田庄子,虽随便一家都是动辄上千顷的土地,但勋贵们不差钱。而且皇太孙也说了,这是要给淮西勋贵补偿的意思,用官价的话,反而是朝廷占便宜了。
不管什么东西,官价,都是糊弄鬼的!
别人先不说,就说你家的!朱允熥又低头看着茶碗,沉吟片刻,高丽新附,百废待兴,乐浪一郡(平壤)的盐,包给你家几年,够不够给你补偿的?
一郡之盐!
李景隆琢磨片刻,突然大惊失色,几乎跳起来。
你媳妇打的?
朱允熥马上放下御笔,站起身来走到李景隆面前。
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上的青紫,甚至还微微俯身,用手指戳了下李景隆脸上的伤痕。
啧啧,行呀!朱允熥笑道,你堂堂大明公爵,赫赫的战将,居然让自己媳妇给打了?说着,又戏谑的笑笑,你可真给大明勋贵长脸,满朝武将,没听说谁让媳妇给打成这样的!你也好意思出门?
臣也知道丢人,可这不是殿下召见吗?李景隆苦着脸。
你可拉倒吧,估计你连丢人俩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说着,朱允熥拉扯下李景隆的胳膊,你说是七尺高的汉子,啊!也是真刀真枪见过战阵的,等闲三五个人靠不得身,能让一个女人打成这样?
她练过!李景隆一脸委屈,臣练的是弓马战阵的功夫,她邓家打她爷爷那辈起,就在淮西劫道,练的是绿林的功夫,最善近身下冷手。臣一时不备,被她一脚勾倒,照着脸上就给了一拳!
朱允熥随意的坐在李景隆对面,掀开龙袍翘起二郎腿,你的意思,趁你不备?可是,她为什么打你?
臣,臣也不知道那女人撒什么疯!
说实话,想欺君是不是?朱允熥笑道。
李景隆目光闪烁,臣昨晚上回家晚了!说着,小心的看了朱允熥一眼,低头道,和,和解缙大人,品茶去了!
朱允熥正要转身拿茶,闻言手一顿,怒道,什么品茶,你俩喝花酒去了吧?
解缙那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大才学的才子。现在看来,每日就是吟诗作对,流连勾栏酒肆。整个一大明朝的柳永,关键是他还没人家柳永的才情。
其实他才学也是有的,就是不够检点,年轻气盛。铁铉在福建帮办军务,身边更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不是花酒!李景隆赶紧跪地解释,殿下,就是去清心小筑,品了几壶茶,听听小曲!
孤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朱允熥脚尖一戳,正好戳在李景隆青紫的半边脸上,咬牙道,刚回京,你就不消停?你堂堂公爵呀,京营总兵官呀,家你不回,军营你不去,直接奔了那种地方?还什么清心小筑,孤看是勾魂窟差不多?
在凤阳时,你还和孤说,念及祖辈功绩深感惭愧,要去边关带兵。一回京,你就这副德行?嗯?你是孤的近臣,是孤的脸面,多少人看着你呢。如此不检点,置孤于何地?
别人会说,孤亲小人!
你看你,哪还有国家大臣的样子!
简直就是,大明朝的笑话!幸亏文臣们退朝走得早,若是被他们看见了。只怕当场就要弹劾你有辱国体,你还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