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蓦然睁大眼睛,吞噬信纸的火舌舔到他的手指,他被烫了一下才扔下纸片,转身迎上居伊的目光,又闪躲着错开了视线。
最后的光亮消逝后,幽暗静谧的空间里似有暗波涌动。
居伊坐到沙发上,仰着头,异色双眸映着这个无措的高大男人,忽然间,他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居伊弯了下唇角,靠在沙发靠背上,事已至此他无意指责,只是好奇:“我们朝夕相处那么久,你觉得我是信上说的那种人吗?”
奥尔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他们朝夕相处那么久,奥尔分明比谁都清楚他纯净如璞玉,甚至还利用他单纯的性格戏弄过他,可为什么到了该信任他的时候,却将这份纯净置之脑后了呢?
“一开始你误会我,我也不了解你,我们确实相处得很不愉快。可是后来,我以为我们和解了。”
居伊双臂抱胸,语气很平静,在奥尔看不见的角落,他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指甲一遍又一遍刮擦着食指侧面。
“就因为这种没根没据的东西,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听,奥……”他话说一半收了声,叹了口气才问:“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卖身的人,哪怕在你说世上没有我配不上的东西的时候?”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奥尔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不停地道歉。
可是居伊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一句坚定的“你不是”,哪怕是虚假的谎言也好过真诚的道歉。
居伊突然笑了,奥尔戏弄他的时候巧舌如簧,真要他撒谎了就这么真诚。
“真是委屈你了,要和自己看不起的人朝夕相处。”
奥尔垂头看着地面,声音越来越轻:“我听到你对别人说爱,脑子就一片空白了……”
居伊静静凝视着奥尔不知所措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从母亲这里得到了充足的爱,他发现自己即便厄运缠身,却仍然相信着爱。
爱亲人爱朋友爱恋人,爱自我爱众生爱万物,世间的爱如此纷繁,就如世间的人如此复杂,有千万个人,就有千万种爱,可偏偏这个男人要用最狭隘的方式解读爱。
居伊笑着摇头,无奈道:“看来你没爱过人。”
奥尔心中翻腾着强烈的情绪,有话要冲口而出,他却只是吸了口气,把话强压了下去。
他知道他已没有资格说出那句话。
奥尔半蹲在居伊跟前,仰视着居伊,想说的话说不出口,闷堵在胸口的情绪让他声音哽咽:“我会学的,我会学怎么爱人的。”
居伊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难过,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只是怔怔地看着奥尔浓密坚韧的发丝,忍不住抬手触摸了几下,忽又泄愤般用力揉了起来,好像要把那些倔强偏执揉散揉乱。
不经意间,心中的不甘和愤懑,就这么悄然放下了,随之消失的似乎还有其他的什么,居伊累了,不想搞清楚了。
奥尔迷瞪着眼看居伊,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
居伊理了理奥尔的头发,又在奥尔肩头捶了一拳,说话像埋怨又像玩笑:“混蛋,竟然在我和传言之间,选择了传言。”
那一拳像砸在奥尔的心脏上,一点一点抽走他全身的力气,他感觉身体快要支撑不住,半蹲着的双膝缓缓触碰到地面,奥尔抱着居伊的膝弯,低头伏在居伊的膝头,声音畏寒般发抖:“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选择你。”
“那倒也不用,”居伊笑出声,“你问过我很多次,但我什么都没告诉你,每一次,我都没有选择你。”
“所以我也有错,”他学着奥尔的样子,歪了歪脑袋,眨了下大眼睛说:“我们一笔勾销好不好?”
奥尔仰起头看向居伊,居伊依然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奥尔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往不同了,他不确定地问:“你不恨我?”
“没什么好恨的,你信了你相信的,我信了我相信的,仅此而已。”
居伊不在意地耸耸肩,扶着奥尔的双臂让他起身,敦促他该出门了。
古堡几乎全部烧毁,这些天奥尔带着伤还是每天都去现场指挥清理工作,今天也要出门,可和居伊说了话后,他忽然哪里都不想去了。
居伊笑骂他像个任性的小孩,不顾他的不满,硬是帮他换上外出的衣服,手掌按在他的背上将他推出门。
奥尔想起前些天居伊想和他一起出门,犹豫着问今天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居伊弯了弯眉眼,婉拒了他的邀请,奥尔只好作罢,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居伊站在奥尔的房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才缓缓收起笑容,去敲响了加布里耶尔的书房。
加布里耶尔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居伊,刹那的错愕之后露出了然的神情,他让其他人都出去,等书房里安静下来,他问:“想明白了?”
居伊走到他面前,点了点头,瞟了一眼窗外正在扫雪的人群,收回视线,目光坚定地与之交涉:“不过我也有条件。”
两天前的清晨,居伊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男管家守在门口,说老爷请他去一趟四楼的主卧。
居伊想起加布里耶尔那个防备的眼神,心里微微一颤,还是跟着上了楼。
打开主卧的房门,里面有几个女仆正在整理衣柜。
“来了啊。”加布里耶尔神情复杂地打量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