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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舟之戒(第3页)

钟离遥端坐上方冷淡笑着,脚边跪了三五个人,正小心围拥着为他包扎手上伤口,亦是低着头,谨慎屏息动作,霎时间,气氛沉寂。

“皇兄圣安,不知为何深夜召弟前来?”钟离启轻声问道。

“钟离启,”钟离遥仍然微笑着,声音柔和平淡,“你好大的胆子。”

“皇兄这是何意?我……不知弟何错之有?”

片刻,钟离启悟出来了:怕是太子殿下已经知道自己难为谢祯一事,心口便颇为不服,“若是皇兄为谢祯之事责罚我,那弟倒要问问,到底谁才是殿下的手足?皇兄为何要向着一个外人?”

“放肆。”钟离遥抬手,“掌嘴。”

一时间,四下竟都不敢出一声大气。钟离启抬眼看他,却见东宫面露微笑,神色冷淡的紧盯着自己,分明是相仿的年纪,却似周身萦绕着不可见的光辉,竟是令人震颤,不由得后背一身冷汗。

钟离遥凤目低垂,只微笑看他。

钟离启咬着牙,气哼一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力气不大,却甚是屈辱。

“启儿身为皇子,纵有不满,也当遵守礼数。”钟离遥慢条斯理的说道,“擅自谤圣,可是大罪。若是本宫的旨意倒也罢了,奈何训学是父皇下令,你怎么敢如此张狂妄为?”

“启儿知错。”钟离启低头,不敢再多嘴。

“启儿,抬起头来。”钟离遥笑道,“你可知本宫手上这伤何来?”

“弟不知。”钟离启低哼一声。

“今日本宫突生意趣,前往校场,却不料被武桩所伤,因问了侍从,方知绳索齿钉皆由启儿所为。”

钟离启咬牙,“弟不敢,更未曾料想会伤到皇兄。”

“本宫又何曾料到呢?启儿学业未成,倒先学会了戕害手足。”

此罪名若立,莫说他不过有皇子之名,纵是他母妃连带氏族来告饶,也保他不住。大罪滔天,纵使钟离启不知天高地厚,却也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辩道,“皇兄,启儿不敢,启儿不知,启儿知错。”

钟离遥方才哼笑一声,“可曾有你不敢的作为?谢祯不过寒薄身世、用功苦学,竟难为你不顾皇子身份,与人几番的作难?”

钟离启道,“既如皇兄所说,又为何要替他讨公道?启儿不服。弟既贵为皇子,罚惩贱民却也没得论错。”

钟离遥摆摆手,脚边人方匆匆退下。耐心听罢,他方才站起身来,“若天下权贵皆利于民,则开万世太平;贵贱岂能如你这般定论?”

钟离启冷哼一声,欲要辩驳。却听得含笑的声音缥缈着,如风雪中传来,“再有,本宫的人——几时轮得到你来罚惩了呢?”

他抬头看去,只见光影辉煌处,那一张微笑面孔煞是寒凉。钟离启惊颤一下,喉间滚着的半句不敢辩了,忙又低低把身子压了下去。

“念你年幼,尚不知轻重,今日本宫给你机会。”钟离遥道,“殿外反省一个时辰,止后先祖祠堂禁足三日。”

“身为皇子,当仁德厚爱,心怀生民,怎可满心骄纵,不思进取。”

他走下殿去,低头看着脚边跪伏的少年,“经此一次,若你不知悔改,难当大任,一心谋那无谓之势,却不寻爱民治学之道,便可真是,愧对为兄今日之情了。”

半晌,钟离启懵懂道,“是,启儿谢过皇兄教导。”

钟离遥拂袖离去,任由他退至殿外跪候,受风雪吹拂。

这边,他垂眸看了一眼掌心,方又唤人掌灯入了内殿,至千禧宫中。候着的德喜见礼叩首,轻声道,“殿下,谢公子已睡下了,可要奴才……”

“不必了。”

一片灯影下,钟离遥走上前去,约五步之遥便又停下了。他远远望了一眼床上酣眠的谢祯,见他四下包扎齐整,面颊伤痕也已擦拭药粉,略停留片刻,方折返离去。

此年多祸,何谈安身,难得少年不识愁。

德喜望着东宫殿下离去的背景,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安眠的少年,竟没由来的低低叹息一声。

“接下来的路,公子可要走稳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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