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盛京新城,早已结束营业,客人尽散的金鳞楼进入安静的时辰。
赵三思轻车熟路来到隐秘的包厢门前,推门而入,对正目不转睛注视着象棋残局思索的赵王爷躬身揖礼:“见过义父。”
杨正和头也没抬一下,语气平静问了句:“情况如何?”
赵三思应道:“一切正常。”
“正常?”杨正和总算抬了抬眼,神色微微凝重:“寿国公忽然被起复成了海外总督,全家即将离京,真不会是摄政王察觉到了什么?”
“不像。”赵三思摇摇头:“寿国公府并非全家离京,叶家幼子并不走。孩儿仔细打听了,这件事的起因,其实是擎国公府世子爷秦兴的妻子,也是寿国公府的三小姐,想要和秦世子一道随军押银出行。但寿国公和国公夫人不同意,最后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调解劝说的,直接成了这个局面。”
“今晚寿国公府摆宴,除了自家人,即将远赴海外的诸多将士也都在邀请之列,我的人混进去观察了一下,没什么用不妥,就是规格浩大了些的饯行宴罢了。”
杨正和凝重的神色稍缓,轻点了点头,事关重大,容不得他大意。
“秋猎没几个月就要到了,最是紧要关头,仔细小心些,总归没错。”
赵三思拱手应声:“义父所言甚是。”
……
……
平安十年,四月十四。
寿国公府大摆宴席的第二天,各项准备工作宣布就绪,叶繁作为朝廷代表,亲自到了凌江港,给诸位将士与文臣官吏送行。
声势浩大的船队在铁甲舰嗡鸣开路声中陆续离港,一同朝着如今已然是鱼亭海盗团管辖地的纳德米尔邦南部尼亚古里城航行而去,所有的船只都会在那里做一次停留。
就算以阿斯拔半岛为目的地的另一波船队,也会在这里停留补给。
张氏感觉自己一上船就成了老妈子,谁能想到,身子骨强健的叶蓝山和几个小厮侍女没一会功夫就因为晕船七倒八歪,反而张氏觉得这摇荡起落的,感觉还挺舒服。
“你那是什么眼神?”张氏觉得大女儿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奇怪。
“没什么……”叶晓婷笑了笑:“我也不晕船,看来咱叶家的姑娘,都随了母亲啊。”
张氏一下就听出来这话中带上了那个天下四海瞎闹腾的小渔儿,不由得满心忧愁:“偏生你爹又忽然接了这么个差事,那个疯丫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她一面。”
叶晓婷微笑凑近,给老母亲轻捶两下背:“娘亲放宽心,指不定很快就见着了。”
“呵呵,倒是想呢……”张氏摇头轻叹:“唉,繁哥儿也是,非得把老头子安排到那什么奥什么死慢的,这另一块地方,听说近得多了。”
“是近得多。”叶晓婷道:“但其实吉多王朝和大靖立国的时间差不多,虽然如今的吉多皇室不愿建交设馆,然而那里的商贾其实和靖朝往来密切,朝中有不少能人异士对其知之甚详,别的不说,就一个语言通晓,就比父亲更适合外驻此地了,像江先生,她对吉多王朝诸多风土人情如数家珍;倒是奥古斯曼属实太远,若非这些年国朝的远航外交,加上萨妮娅院士的名声,能熟知者甚少。再者说,大哥对奥古斯曼那块半岛地方尤为看重,更希望信得过的人坐镇其中吧。”
张氏撇嘴道:“摄政王倒是真舍得折腾他的老父亲。”
叶晓婷笑道:“我的老父亲也喜欢被折腾啊。”
海上不知岁月,若不是还有挂在壁上的时钟参考时间和海上日升月落,张氏觉得这时间过得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据说这到了地方,时辰还不一样,听闻金银洲那里白天,这另外一头的靖朝就入了夜,张氏听得神乎其神,总感觉婷姐儿在骗她。
虽然也是第一次出国,但对于时差这个大哥说过的概念,叶晓婷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船上的时间恍恍惚惚过去,中途在名为马六甲的地方停靠补给了一次,前前后后感觉过了约莫一月有余,张氏终于看到了尼亚古里城遥远的海岸线,凑近船沿,已经看到岸边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来自大靖朝庞大恢弘的船队让岸边人叹为观止,惊叹连连。
铁甲巡洋舰目测竟然有十几艘航行在外围,前后左右护航。
见多识广,海战丰富的海盗们都是看得目瞪口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