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一次,窦太后并没有像方才那般,一反常态的被袁盎点炸。
只见窦太后闻言,先是深吸一口气,又将其缓缓吐出;
似是将怒火按捺下去些许,才抿紧嘴唇,稍侧过身,大致望向袁盎脖子以上的位置。
――具体的人脸五官,窦太后已经看不清了。
能辨认出一个‘脑袋’的形状,都还是因为光线足够充足。
“谢太后……”
见窦太后稍冷静下来了些,也愿意听自己继续往下说,袁盎先是拱手一拜谢。
而后,才再度斟酌着用词,继续往下说道:“至于如今的太尉周亚夫……”
“――拥兵自重,奏请太后与立储君,确实不符合人臣之道。”
“但说到底,周亚夫也不过是借着于国有功――而且是泼天大功的机会,为自己、为宗族谋一个将来而已。”
“虽德行有缺,但也尚还算不上‘乱臣贼子’……”
听到袁盎那本就温和,此刻又更让人莫名平静的舒缓语调,窦太后本还稍压下了怒火。
但听到这最后一句‘算不上乱臣贼子’,那才刚舒缓下来的面容,只陡然再度涌上一抹阴冷!
“作为臣子,尤其还是手握重兵、节制天下兵马的太尉,本该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自己的举动,以免受天子猜忌!”
“可他周亚夫,是怎么做的呢?”
“――先是在睢阳,屡次三番抗旨不遵,坐视睢阳困苦而不救!”
“更大逆不道的扬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好歹是平定了叛乱,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如今又闹这一出?!”
说着,窦太后便拄着鸠杖,颤巍巍回过身,摸索着将手探向御榻前的高案之上。
见此,战战兢兢于一旁的老宫人也是赶忙上前,抓起一张绢布,就放到了窦太后手中。
如愿拿起那张通篇透着‘大逆不道’四个字的奏疏,窦太后只愈发感到愤怒,陡然回过身,将那绢布朝袁盎一甩!
“看看!”
“看看他周太尉,是怎么跟我这个太后说话的?!”
“――这字字句句,就差没说我这个瞎老婆子,是秦王政的母亲:赵太后那样的毒妇了!”
“还说什么大军将士殷殷期盼,只求储君得立、国朝有后;”
“这不就是仗着自己手里的兵权,在逼皇帝和我,按他周亚夫的心意册立储君吗?”
“这,难道还算不上拥兵自重?!”
“他周亚夫,难道还不能被称作是‘乱臣贼子’吗!!!”
越说越气之下,窦太后更是身形一阵轻颤,面颊也是一阵阵抽动起来,显然是被周亚夫这封请立储君太子的奏疏气的不轻。
但袁盎心里很清楚:让窦太后如此大发雷霆的,绝对不是周亚夫那封奏疏中,疑似不恭太后的措辞。
那封奏疏中,周亚夫都说了什么?
――淋淋洒洒千百字,总结起来不过以下寥寥几句。
吴楚乱平,社稷得安,臣幸不辱命;
然储位悬而未决,陛下虽尚年壮,皇长子亦年近及冠。
为宗庙、社稷计,恳请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即立太子储君,以安天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