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宫是正道第一学宫。
之所以被如此称呼,是因为正道很多各势大能出身无念宫,不愿在外闲云野鹤了,便会回无念宫修身养性,偶尔兴致来了还会伸把手,教教下头不成器的子侄,辈辈传承无穷尽,是以无念宫桃李满天下,向来无愧于它第一学宫的名头,名副其实。
也正因此,无念宫宫主虽并非正道实力至尊,却仍是个受人敬仰,一呼百应,不容小觑的存在。
很多修仙世家及有名有姓的门派子弟,也都会在少时被派去无念宫上学,正道子弟皆以曾是无念宫学子的身份为傲。
无念宫这样大的名头,纵使安又宁少时只顾追着谢昙往紫光阁跑,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他不知,他问爹爹,大师兄说无念宫做什么。
大师兄很快为他解惑:“外界传言,无念宫宫主夫妇至今无子嗣,不曾想如今竟突然冒出一个一十八岁的儿子来。据说这个金贵的小公子生来痴傻,原是个无魂之人,宫主夫妇寻天下第一宗——明心宗天雪峰上的凌霄散人廖英岐廖老,亲自为其卜算,定下了小公子元神回归之期,正是十八岁这年。是故今年无念宫宫主夫妇才将藏了十八载的小公子推上明面,为其大宴宾朋,为其继承少宫主之位造势开道。”
安又宁从安霖之膝弯抬起头,皱眉不解:“这与我们何干?”
安霖之摸摸他的后脑勺,语气轻缓:“说来是巧,那小公子的生辰竟与我们阿宁是同一天,也是正月十四。师父作为飞云阁阁主,自是走脱不开,便无法赶过来为阿宁庆生。”
原来如此。
安又宁反应过来。
不过大师兄提到父亲阁主的身份,却突然触碰到了安又宁敏感的神经——飞云阁如今在正道本就行事艰难,大师兄又这般大张旗鼓的入魔域看他,若被有心人看去,恐惹一身数不清的麻烦!
安又宁想至这里,霎时忍不住焦急询问:“大师兄,你们一路行来可还安全?又是以什么身份入得魔域寻我?”
安霖之却给了安又宁一个放心的眼神:“正道怎可踏足魔域地界?我们不过凡界一队行脚商贩,倒自然可入魔域,在年节时分做做交换有无的小生意。”
安又宁一楞,登时放下心来。
大师兄做事果然靠谱。
不见母亲,父亲又常年在外,安又宁自小便算是由大师兄一手带大。
大师兄不苟言笑,训练严苛,却扎扎实实的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尤其在大师兄向来不待见谢昙的情况下,竟还肯前来魔域为他庆生。
安又宁心中总归是忍不下的雀跃,便自然的转身为大师兄空了的茶盏上,续上一杯热茶,乖巧的双手奉上,满眼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大师兄,喝茶。”
安霖之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后,终于问出了他甫一见安又宁就想出口的问题:“阿宁,见为兄还要戴着面具?”
安霖之本以为安又宁是为了遮掩正道身份,所以魔域在外行走之时才会锡银面具覆面,倒也正常。
谁知,他不过普通的随口一问,安又宁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情绪过激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右眼,连连后退道:“别、别看、别看,太丑了……”
安霖之的心霎时沉了下来。
安霖之向来知晓安又宁胆小本分又爱黏人,能让安又宁做出如此大的反应,这事定不简单。
他霍然起身,疾步向安又宁,捧了安又宁的脸,强掰向自己,手指抚上安又宁左眼底下那颗黑色泪痣,神情肃穆认真的看过来:“阿宁,别动。”
精致锡银面具遮盖下的右眼,整体呈灰色,晶莹剔透,瞳孔却不会感光膨缩,一眼看去,就知是一只毫无作用但漂亮至极的琉璃珠子。
是义眼。
安霖之额角青筋勃然暴起,声音肃穆中是毫不遮掩的罕见戾气:“我杀了他!”
。
谢昙吩咐好各项事宜,自栖梧堂洗去一身风尘之后,已冷月当空,夜已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