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潮湿水汽钻入鼻尖,缠绕成一种更浓烈的血腥气。
回忆里也正如此刻,一片黑暗空茫,辨不清方向。
但溅在脸上的血是温热的。
巫阳舟背着他自逐天盟阴冷的牢狱中杀出来,有热血飞溅而来。
周遭太吵,太乱,他本辨不清是属于谁的。
但他仿佛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裴烬开口时才察觉自己嗓音嘶哑,几乎辨不清音节。
“云风,是你吗。”
巫阳舟身形一僵,那道染着血气的气息并未远离。
片刻,传来一声苦笑,少年熟悉的清朗声线染上几分辨不清的苦涩:“本不想让你察觉,但还是躲不过你的眼睛。”
云风克制不住呕出一大口血。
巫阳舟被困于大阵之中,却带着一人生生杀出半条路来,只是,他也到底不过是一个人,走到这里已然力竭。
剩下半条路,换他来赎罪。
云风视线落在裴烬被碎发遮住的眉间,还有他被宽袖遮掩的右手。
“看不见也好,我对不起你,没有脸再见你,只能用这一条命来还。”
说着,他神情陡然扭曲,像是在抵抗着什么,半晌猛然一剑扎向自己手腕间。
他身体本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之下,折扇清脆一声坠地。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逐天盟修士四面八方用来,云风咬牙用尽全力扑向一人,替巫阳舟让出身位。
那是两人拼上性命撕开的唯一一条生路,狭窄逼仄的生机在金鸣声中摇摇欲坠。
巫阳舟最后深深看一眼浑身浴血的白衣少年,咬牙大喝一声,扭过头去背着裴烬俯冲疾行而去。
“长嬴。”
空气里尽是血腥气,粘稠的风扑上面门,裴烬已没有力气再回头。
“你向来心胸广,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可这一次,拜托你一定要恨我。”
“但若侥幸你真的不怪我——代我好好照顾流华师妹。”
“我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一道轻得不能更轻的声音湮没在腥风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后来,在视觉尚未恢复的那些杂乱沉郁的日子里,裴烬心乱如麻。
他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秋日。
那时他为修炼裴氏秘术不要命地耗费精血,云风惊讶问他:“你不怕死?”
当时年少轻狂,他不屑嗤笑:“年纪轻轻,活都还没活多久,怕什么死?”
那日风也是这样大,枯黄秋叶摇曳不止。
旁人劝他,他满不在乎:“活那么久有什么好,万事有尽头才显得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