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婉回过神,“没什么,看到一只落单的鸟,怪可怜的。”
唐素心锁上门,两人手挽着手往外头走。“你瞧瞧,我这还没走呢,你就伤感起来了。叫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你又不愿意。”
晏婉笑起来,“我不是伤感,就是舍不得素心姐嘛。不过你也就回去几天,咱们过几天不就又见了嘛!”
唐素心拍了拍她的手,猜测大约她是想和那个神秘的男朋友一起过年,忍不住又提醒,“你一个人哪,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锁好门窗,小心坏人。还有,炉头上的火要仔细留心着。”
“嗯,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晏婉往她肩上一靠,笑吟吟道。
晏婉如今是个“富婆”了,花钱也不再束手束脚。先去服装店交了钱拿回了新衣服,又在店里买了件开司米的披肩送给唐素心做礼物。
唐素心推辞不要,晏婉才不管她,自顾自叫伙计包上,佯做生气道:“咱们俩什么情分,你再这么客气,回头我就搬家不跟你住了!”
“你挣钱不容易,能存就存着。你看这条红围巾好看又便宜,没必要买那么贵的。你知道多少人连吃口饭都难……”
晏婉把伙计包好的披肩塞到她怀里,笑着道:“行啦行啦,下回,下回我保证不买贵的。”晏婉觉得唐素心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节俭。
两人出了服装店,边走边逛。晏婉正在一个卖绢花的摊子上翻捡,唐素心忽然道:“你先逛着,我去前头给我母亲买支参。”
晏婉直起身,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这铺子瞧着挺不起眼的,能有什么好参?要不去那边锦福堂买吧。”
唐素心摇头,“那边太贵,这边我是老主顾了,铺子虽然瞧着寒素,东西还是不错的。”
晏婉放下手里的绢花,“那我们一起进去吧?参我见得多了,我给你参考参考,省得他们坑你。”
唐素心笑着道:“你玩你的,我去去就来的。回头我不在宿舍,你那几天要自己弄东西吃,还不赶紧多买点?年里可没处买吃的。”
晏婉一拍头,“你说得对呀,那你去吧,我就在这附近转转。”
等唐素心出来的时候,晏婉正蹲在马路牙子边上等她,身边大大小小十几二十包东西。唐素心走过去,“你这是把人家的铺子都搬空了吧,买的什么东西呀?”
“嗨,本来想买京八件的,买不着,就自己配了,差不多那个意思。过年要讨吉利嘛。”
唐素心失笑,“你这是打算光吃这些东西吃几天吗?”
“没有没有,我还买了瓜子花生果脯兰花豆……”晏婉一个一个翻给她看。
唐素心无奈地摇摇头,“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走,我带你去买。”
“好呀!”晏婉站起身,拍了拍灰,看了看她,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咦,素心姐,你刚才拿的那个蓝布包呢?”
唐素心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是我用来换参的。”晏婉也没做多想,拎起东西随着她往前走。
两人路过卖春联的摊子,晏婉想起春联和福字还没买呢。写字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瞧着就是很有福气的模样,字也好看。
晏婉站在摊子前瞧了半晌现成的春联,忽然指着一副对联对写字的老人道:“老先生,我想要那副对联,不过您帮我改个字成不成?”
老人转身看了看,笑着道:“这有什么不成的。”
晏婉把要改的字说给他,然后等他写了字,墨迹干透了,付钱收了,一路都在笑。唐素心打趣她,“你捡着钱啦?”
“没有啊。”可晏婉不知道在想什么,怀抱着对联,脸上一直挂着笑。
晏婉走一路花了一路的钱,吃喝玩乐样样不落。不仅买了红纸要剪窗花,看到卖鞭炮的又买了一大提子烟花炮仗。
唐素心诧异地瞧着,“你会放吗?这炸了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晏婉得意极了,“我三岁开始就放炮了,家里属我胆子肥。素心姐你就放心吧!”
这样东买买西买买,到宿舍的时候晏婉只剩几块钱了。好在唐素心在她身无分文之前替她张罗了二十来个馒头、一挂腊肠,还有酱菜之类的东西。仔细把东西装进一个带盖子的大馍筐里,在宿舍外头窗台下的破桌子上放好。冬天冷,坏不了。又找门房刘大爷借了个口小锅,凑合两三天没有问题。唐素心事无巨细地给她安排好,晏婉笑她像个临出门的老母亲。
唐素心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若有人找我,你就替我问问他是哪里人。若他说是洪籍县人,你便问他是哪两个字。他若说洪水的洪,籍贯的籍,那就麻烦你把我的地址给他。”
晏婉点头,“好嘞,我记得了。要是他不认路,我就带他去找你。”
唐素心走了,一个人方觉冬夜何其漫长。晏婉虽然爱热闹,却也不惧一个人,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绪谁也逃不开。想到家人,她便支开画架子,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除夕这一日军部也没什么公务,到了年末也是人浮于事,顾钦处理完了当日公务,也不过恰恰过了中午。有家有口的,都放他们回去了,侍从官也就只剩了章拯一个。但顾钦听张铁成提过这么一句,说是章家在给他议亲了。想来年里两家人总要走动走动,便把章拯也赶回家去了。
桑仪一家春节通常都去曹家乡下老宅子里过节,旧式大家族,一堆太爷、老叔公,都不是好伺候的,是以早早就得动身离开晋州。所以年节里,顾钦是最无处可去的。虽然顾家也不把他当自家人,但大宅还是要去一趟露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