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很快就送了进来。
穆连潇去了净室洗漱,温热的醒酒汤放在了桌上。
锦蕊手脚麻利地替杜云萝散了长发,拿梳子顺了顺,道:“夫人,奴婢在外间守夜,有事儿您唤奴婢。”
杜云萝坐在梳妆台前,转眸看了一眼梨花木的千工拔步床。
床上铺着大红锦被,被套上的繁花似锦是她亲手绣的,床头的两只枕头套子,绣的是鸳鸯戏水。
锦蕊见杜云萝出神,低声道:“夫人,都已经收拾过了,您放心。”
杜云萝一怔,待反应过来锦蕊说的是床上那些桂圆花生莲子时,她忍不住勾了唇角。
她记得从前是没收拾干净的,彼时她叫他招得浑身都不自在,腰侧还压到了一颗桂圆,桂圆的壳碎了,刺得她又痛又麻,偏偏双手被箍住了,根本没办法把桂圆弄开,气得杜云萝抬脚就蹬穆连潇。
那次穆连潇没生气,杜云萝眯着眼睛想,她待会儿要是无缘无故蹬他一脚,穆连潇会不会恼她……
应该是不会的。
反正,她只答应了甄氏不推穆连潇,可没说她不蹬他。
再说了,她只是轻轻地蹬。
就算她用上七八分力气,在穆连潇那儿也跟挠痒痒似的,他皮糙肉厚的,才不怕哩。
杜云萝想着想着,自个儿就笑出了声。
锦蕊见她如此,不由心事大定。
昨日甄氏背着杜云萝好生吩咐了锦蕊一通,说大婚夜,姑娘家难免害怕紧张,若杜云萝慌了,让她千万开导些。
她也听锦灵说过,说刚嫁过去,眼见天黑了,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跳快得不得了。
锦蕊原本还想过,若杜云萝慌了,过来人的锦灵肯定比自己有用,可这会儿锦灵根本不在,哪知杜云萝是真的半点不紧张,这叫锦蕊亦放下心来。
锦蕊退了出去。
净室里有水声,杜云萝抬声问道:“一身酒气是吃了多少酒?”
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穆连潇一时微怔。
其实喝得不算多,他酒量好,那些酒不在话下,只是身上酒味大了些。
可听杜云萝问起来,那软软糯糯的音调就像在耳边一样,让已经散了差不多的酒劲一下子又窜了起来。
好像,确实有些喝多了。
从那杯交杯酒开始,他就醉了。
穆连潇伸手想推开北面的小窗。
手指触及窗棂,想到外头北风灌进来,这热气腾腾的净室变冷了,晚些杜云萝用水时怕是要冻着,穆连潇还是收回了手。
杜云萝没听见穆连潇的回答,刚想抬声再问一次,就见那人从净室里出来了。
喜袍换下了,就挂在她的喜服边上,红映着红,与那对龙凤烛相照。
穆连潇穿了件簇新的中衣,长发散下,不疾不徐走过来,直直看着杜云萝。
他之前也见过杜云萝散了乌发的模样,可她这会儿的样子又与那年闯进青连寺竹林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杜云萝朝他粲然一笑,起身端了桌上的醒酒汤:“还没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