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又落起了雪,天空昏昏暗暗的,各房各院里早早就点上了灯。
定远侯府里,穆连潇在明间里去了身上寒气,这才撩开帘子进了暖阁。
吴老太君端坐在罗汉床上,笑盈盈拉着蒋玉暖的手。
下首处,几位儿媳面色各异。
周氏笑容温和,认真听着四太太陆氏说话,练氏荣光满面,而徐氏面上无喜无悲,似是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吴老太君朝穆连潇招了招手:“连诚和连喻呢?没一道回来?”
穆连潇笑道:“祖母,刚在大门外,正巧遇见山上庄子的管事,说是早上抓了只山猪,这就给送来了。二哥去处置山猪了,四弟去请姑母,怕您等急了,我就先过来了。”
周氏笑了:“连喻这个机灵鬼,元婧就爱烤山猪,他头一个报喜去了。”
吴老太君笑着道:“就一只山猪,乐得她!哪回家里用饭,她不是磨磨蹭蹭到开席了才来?我看她这回什么时候来!让她也长着脖子等一回!”
练氏掩唇直笑:“老太君您也乐呵呀,今儿个可是双喜临门。”
吴老太君弯着眼颔首。
正说话间,穆连喻与穆元婧一道来了。
穆元婧是吴老太君的独女,远嫁蜀中刘家,丈夫病故之后,她适应不了蜀中的生活,趁着回京给老侯爷与兄长们奔丧,在京中住了下来。
刘家不及定远侯府显赫,早两年因为政见不同与定远侯府疏远许多,此次恰逢老侯爷战死,只要穆元婧守着,在京中还是蜀中寡居,刘家没有硬求,反倒是觉得穆元婧离开蜀中,姻亲关系名存实亡,对刘家的发展反而更好。
吴老太君倒是动过把穆元婧送回蜀中的心思,家中三个守寡的儿媳,有哪个哭哭啼啼地要回娘家了?
可吴老太君到底是失了丈夫又失了儿子,架不住老来女穆元婧的眼泪,见她闭门独居,没有狠下心送她走。
穆元婧穿得朴素。
孀居妇人的打扮大多如此,她也不例外。
“母亲,我是叫烤山猪给招来的。”穆元婧直言不讳。
吴老太君叫她逗乐了:“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穆元婧在吴老太君身边坐下,目光从蒋玉暖那身鹅黄色的褙子上扫过,与穆连慧道:“你该学学你嫂嫂,好好一个姑娘家,尽跟我们这些人学,全身上下没一处鲜艳的。你母亲怕我们不舒坦,平日里素净些,我们领她的情。你这情,姑母不领的,赶紧回去换一身,我看着都不舒服。”
穆连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我倒觉得挺好的,姑母,我在普陀山念了三年经,我习惯了。”
练氏无奈地看了穆连慧一眼,与穆元婧道:“我劝不动她,给她做了多少鲜艳衣裳,就是不肯穿。罢了,我是怕了这个小祖宗了。等明年连潇媳妇嫁进来,这家里也多一些亮色。”
穆连潇正抿茶,闻言抬起头,想到杜云萝俏生生的样子,不禁勾了唇角。
而穆元婧却冷冷哼了一声。
穆连诚和穆元谋前后到了,还未说那只大山猪,练氏就欢喜地笑了一阵。
吴老太君亦含笑:“这孩子有喜了,咱们府里,可算是要添人了。”说罢,吴老太君拍了拍蒋玉暖的手。
穆连诚怔住了,叫穆连喻挤眉弄眼一番,这才回过神来。
长辈在座,穆连诚压住了心中激动,眉宇之中的骄傲和得意让他的情绪彰显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