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不疾不徐替穆连潇把衣服披上:“你说,是自己人偷袭你?”
穆连潇垂着眼帘,道:“我将他挑落马下时,看到他穿着的是我朝兵士的皮甲。”
周氏紧紧抿了抿唇。
穆连潇见吴老太君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朝单嬷嬷打了眼色。
单嬷嬷会意,和芭蕉两人退出去,一个守了明间,一个守了屋门。
吴老太君见此,不禁坐直了身子:“连潇,你这是有要紧事要说?”
“是,”穆连潇沉声应道,“在桐城时,我和大哥去青连寺见了穆堂。”
穆堂的名字就像刀子一样,吴老太君的心狠狠就是一抽。
她暗暗有种感觉,穆连潇想要说的,也许就是穆元婧死前说的那番话。
穆元婧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可那真的是喷在了吴老太君的心口上,血迹斑斑,挥之不去。
周氏亦然,她给穆连潇回过密信,也对二房有了些戒备和疑心。
穆连潇缓缓说了,说穆堂手下留情,让穆连康赌了天命,只是不能说穆元谋害死了老侯爷和兄弟的事情,只能把穆堂的缄默说成内心的不安和恐惧,以及良心的折磨。
吴老太君颓然靠在引枕上,满是皱纹的眼角湿润一片,她静静流泪,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
良久,吴老太君才道:“初一进宫磕头时,我和皇太后提过了,你有军功,也有子嗣,该承爵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慢慢也就会散了。
元谋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连诚,只要连诚没那个心思,他们翻不出浪花来。
至于前事,连潇,不是祖母偏心,你现在要以爵位为重,生出些闲言碎语来,对你不利。”
穆连潇应了。
吴老太君有说得对的地方,他现在是该以爵位为重,把爵位牢牢握在手中,是他最应该做到的事情;
可吴老太君也有说错的地方,穆连诚是有那个心思的,在杜云萝的梦境里,他野心勃勃。
只是,那个梦,不能说给老太君听,也不能说给周氏听。
吴老太君的面上露出几分疲惫来,她今日大喜大悲,又坐实了心中最不想接受的穆元谋的阴暗面,此刻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周氏让单嬷嬷进来,伺候吴老太君净面,又安排了榻子,把穆连潇抬回了韶熙园。
韶熙园里,连翘和玉竹坐镇,又有古福来家的,打理得井井有条。
锦蕊和锦岚回来,没费多少工夫就收拾好了东西,厨房里又备了热水,就等着主子们过来。
等穆连潇夫妇来了,围着听洪金宝家的说岭东故事的丫鬟婆子们才散了,各自做事。
收拾了一番,这才又过去敬水堂。
周氏正在等他们。
苏嬷嬷守了明间,周氏让穆连潇躺下,问道:“那偷袭之人真的没有瞧清楚?”
穆连潇苦笑摇头:“没有看清楚,我那一枪应该刺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很可能是已经死了。”
周氏微微颔首,既然不知道那人是谁,就不能从他嘴里挖出幕后之人,那么一来,那奸人还是死了好,下手伤了她的儿子,害的他差点儿死在大漠里,周氏都恨不能亲手将奸人生剥活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