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来的,问了些什么?”冯小小看了眼陆一帆,追问道。
表舅娘提起水壶,给冯小小续上热水,用手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歪着头回忆。
“元旦前来的,村长领着她来的,说是一直在找孩子。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问我们是不是在二十多年前捡到一个孩子。”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她就说孩子丢了,找了二十多年,听说你奶奶以前捡了一个,现在你奶奶不在了,也问不清楚,就来问问我们。”
表舅娘说着,看了陆一帆一眼,又继续说道:“这是事实,村里人都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就跟她说是捡到过一个孩子。
“她当时那个激动啊,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拉着我的手问个不停。问当时在哪里捡到的,一帆多大,长的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身上有什么特征,得的什么病,怎么治好的,给他吃了什么药……”
表舅娘每说一句,冯小小就忍不住去看陆一帆的反应,只见他面色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只是那握着茶杯的手指,指节泛白。
“我就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
“捡到一帆的是你奶奶,当时他小小的一个,烧得迷迷糊糊,身上就裹着一件破衣服,满身都长了疮,以前是小叫花子,生了病没人理他,你奶奶看他可怜,就捡了回来。”
说到这里,表舅娘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给一帆治病的是你奶奶,就用草药制的,她会治病。治好了就抱到我们家来,在家里养了半年,上了户,又抱回去了。“
“她听了就哭,说她的宝贝从来没有受过苦,怎么会这样,她这个当妈的心里难受啊……”表舅娘叹了口气,“她又怪我,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不送医院,要是送医院了,说不定他们早就找到一帆了,不至于错过这么多年……”
“村长在旁边听着呢,当时就说,我们村里人饭都吃不饱,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能送得起医院?要不是你冯奶奶好心,把他捡回来,估计早就死在路上了,你现在还好意思怪人家?”
”村里人也这么说,没听到你一句感谢的话,尽在这埋怨,人家救了你家孩子,还救错了。“
“后来呢?”
陆一帆终于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后来啊,她看村里人都这么说,就没再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掏了一百块钱出来,说是感谢我们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冯小小一点不意外,这还真是谢曼丽能做出来的事。
现在她不还是这个观点吗?
如果不是冯奶奶捡到陆一帆,而是其他条件好的人家捡到他,陆一帆不会像现在这样。
表舅娘见两人都不说话,对冯小小道:“小小啊,你别怪舅娘多嘴,以后脾气收敛着点,现在你有婆婆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得多让着点你婆婆,她毕竟是长辈。”
冯小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栓子的房里睡,我已经收拾好了。“
表舅娘又起身,带着两人去了栓子的房间。
栓子的房间不大,靠墙摆了间木板床,床边是个立柜,窗下放着张桌子,桌上也插了瓶红梅,还有盏煤油灯。
村里没有通电,晚上天黑了,得点煤油灯。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弥漫着股淡淡的艾草香。
表舅娘走到床前,把床单指给他们看。
”我新换的被子床单,稻草也是新换的,今年的新稻草,太阳下晒得干干的。“
以前的冯小小到家里来,嫌这嫌那的,表舅娘怕她又会嫌弃。
”真不错。舅娘,你辛苦了。“冯小小真心地道。
屋子虽然简陋,却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栓子你睡哪?“冯小小扭头看着栓子。
”我去柱子家睡。“栓子笑眯眯的。
农村的小子都是这样,家里来客了挤不下,随便到哪家都能对付一晚上。
回到堂屋,大家重新坐下,冯小小忍不问道:“村里的年轻人好像少了许多,都是出去打工了吗?”
“是啊,”表舅娘叹了口气,“说是沿海城市赚钱多,能去的都去了。这遇到过年,火车票买不到,路费又贵,好多人都没回来过年,就寄了些钱回来……”
栓子的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