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冲凉的时候,主任那老家伙也在呢,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耽误生产,一切都好说,不用太放在心上,赶紧去吧。”
二强这才端着洗脸盆,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奔向了澡堂。他到的时候,看到不少女工从男澡堂隔壁出来。正愣神的工夫,见到三两个小伙子,拿着个木梯子,鬼头鬼脑的进了男澡堂。
好奇之下,乔二强悄咪咪的跟在了后头。结果却见他们既然拎着木梯子钻到了后门,后门是锅炉房的范围,屋子里满是灰尘,二强想到呆会儿左右也得洗澡,便没有在意,继续蹑手蹑脚的跟着,想看看这群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乔二强看到这三个家伙把梯子架到了隔壁的女澡堂,女澡堂最上面的位置用绿色的油漆覆盖,可偏偏有一块没刷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当初故意留下的,这三人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下面把梯子的还问道:
“看到一枝花没?”
乔二强气得眼睛都蓝了,跟条饿狼似的,他真想揍这群家伙一顿,可是也明白自己势单力薄,所以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钻进了锅炉工的休息室,把门用力的摔了一下。
偷窥的这群家伙听到动静,被吓的抱头鼠窜,拎着梯子就跑了。毕竟做贼心虚,他们也怕被别人发现,真要是被人逮到,送到厂保卫科,铁定会被递交到派出所去,这是妥妥的流氓罪啊。
二强等到人走后,才从锅炉工休息室里钻出来,他抬头望向了女澡堂上方玻璃的空白处若有所思。
第二天下午偷闲冲凉的时候,偷窥三人组再一次扛着梯子来到了锅炉房,继续昨天没干完的事儿,结果刚一爬上去,上面的那小子就不由得骂了娘,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居然给玻璃重新刷了厚厚的绿漆,抠都抠不下来,真是不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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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叶晨按照约定,去了文居岸家,把她接了出来。其实他知道文居岸的那点小心思,她背着母亲想要出来,无非是为了单独去见自己的父亲。
文居岸的精神有些萎靡,没什么精神头,因为她昨晚难得的熬夜到了后半夜。她昨晚彻夜未眠,把叶晨写的那篇小说熬夜看了大半,知道天色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睡着时留得口水居然把书页都塌湿了,这让她羞窘到了极点。
从家里出来,文居岸和叶晨在街上漫步,她走在前面,叶晨默默的跟在了她身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文居岸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叶晨,然后问道:
“一成哥哥,你就不好奇我要去干什么吗?”
叶晨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大白兔,递给文居岸一块,自己剥开糖纸塞到嘴里一块儿,然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其实很多事情通过平时的蛛丝马迹,很容易推理出来。可我懒得去费那个脑子,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今天带你出来,我只需要保证你的安全,这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是一个透明人。”
如果没看昨天叶晨写的那部小说也就罢了,可是文居岸偏偏是看了,对于小说里那五个从云南千里迢迢来到上海寻找父母的孩子,文居岸非常能够共情,因为她也是恢复高考后,母亲考上了大学,她这才跟着返城的。
文居岸严重怀疑叶晨送自己那本《人民文学》并不是一个巧合,他仿佛是了解了自己的一切难言之隐。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对叶晨说道:
“一成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晨淡然一笑,耸了耸肩膀,然后回道:
“好啊,我愿意当童话故事《皇帝长了驴耳朵》里那个倾听秘密的树洞。”
文居岸显然也知道那则童话故事,所以她听懂了叶晨的引申含义,那就是叶晨会为她保守秘密,这让她的心头一暖。她目光远眺,陷入了回忆状态,向叶晨讲述了她家的事情。讲到最后,文居岸的声音明显有所提高,大声说道:
“从小到大,我的一切仿佛都被她给安排好了,她指东我不能向西,说实话我真的过够了这种生活了,没人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被别人随意操控控制的傀儡。
一成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妈妈希望我学文,可我偏偏不照着她说得来,这次高考我打算去学商,这应该是我长这么大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情了。”
叶晨站定了脚步,看着自己面前的文居岸,神情有些复杂。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叛逆的头开始了,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崩盘。
原世界里,文居岸为了反抗母亲的安排,疯了一样的跟母亲对立。母亲给她找了一个门当户对,很有学问的有志青年,对方也很喜欢居岸,可是文居岸偏偏不让母亲的”计谋得逞“。她对母亲的回复更是充满了冷漠:
“你叫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美得你!我高兴嫁哪个就嫁哪个,你看这楼下,你信不信我随便捡一个就嫁了?
你看这王府井大街,回头我就弄个抹布扎成个彩球,从这儿扔下去,砸到哪个我嫁哪个,砸到个麻子我嫁麻子,砸到个秃子我嫁秃子,哪怕来个瘫子给人推着上街,砸到他脑袋上我也嫁!”
最后文居岸真的开始了她的疯批之路,她随便捡一个就嫁了,没有学历,没有体面工作,出身也不好,一个来自农村的,勤杂工。
母亲还是给文居岸准备了嫁妆,强颜欢笑送她出嫁。后来她被那个男人家暴,被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了,最终只能无奈的选择了离婚。
离婚后的文居岸,爱上了一个已婚老男人,年近五十,他是文居岸父亲的主治大夫,他没有告诉文居岸他有妻子,文居岸也没有问他是否有家庭,两人就在一起搭伙了。
后来文居岸发现那个男人有太太,他太太也知道居岸和她老公的事情,就一味地忍着,终于文居岸于心不忍,自己先离开了。
离开后的文居岸再也没能走出这段感情,那个男人是她的泥潭,她的整个人生都被陷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原宿主乔一成再次见到文居岸的时候,文居岸已经成了一个酒疯子,常常一个人喝醉酒躺在大街上又哭又唱。从小最亲近的父亲死了,所爱的人的婚姻暴露了,文居岸的天也塌了,人生更是没有了值得她向往的东西。
她开始疯了一样地折磨自己,拼命地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只有喝到不省人事,心里的苦才不会折磨她。她最终成功的报复了她的母亲,然而代价却是惨烈的,她把自己也给毁成了渣渣。
叶晨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鄙夷,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所以呢,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什么?如果是在跟我炫耀的话,那么你成功了,不管你是学文,还是学商,将来你母亲都会借着自己的人脉,帮你安排一条不错的出路。
你总是说要脱离母亲的掌控,其实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个笑话。没有你外公对国家的贡献,没有你母亲在报社编织的人脉,你能住得上陶谷新村的二层小洋楼?能每天锦衣玉食,给自己打扮的像是个小公主似的?
享受着既得利益,却说着站着不腰疼的话,别怪我说话难听,在我看来,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从小到大,哪怕是你母亲下乡插队的那段岁月,你都没尝过挨饿是什么滋味吧?知道你母亲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