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是哪一年,他自是记得清楚。
该是……她遭遇几个贼人的那一年,是她恨他的最初的缘起,亦是自那时起注定了他修行的终点。
快二十年了吧?
以前他留在这儿的东西,大部分还在。
他铺开柔软的被子,将厚实的披风包裹住的她放好在上面,他转而去抽出些柴简单地生火,否则洞里太暗,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火舌燃起,火光耀目。
“冷,还是热?”梁京白轻声问着她,给她解开披风。
沉睡中的她并未出声回答他,但无妨,他能摸到答案——
她的手很凉,比他这只冷血动物的手还要凉。
不仅凉……皮肤一如枯槁的树枝,满是褶皱凹凸。
梁京白往上撩开一些她的衣袖。
前几日他在她身上看到的那处腐烂,又蔓延开不少。
“没关系,你还是很漂亮。”梁京白拉回她的衣袖,又将皮肤重新为她系上,“冷就多穿点,不脱了。”
遮挡住她身上的全部皮肤之后,其实她看起来和以前毫无区别,因为她的面庞始终是完好的。
甚至她好像永远停留在了中箭的那一年。
十二年过去了,他都生出了些许白发,她却还一点变化也没有。
抚了抚她的脸,梁京白从他随身携带的针灸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纸包。
他拆开纸包。
纸包里是研磨过的细细的粉末。
量不小。
比以往他淬在燃香之中的要多。
梁京白慢条斯理地将其吞咽入腹,随后侧躺下去,躺在黄清若的身边。
凑过去,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已经感觉不到她的鼻息。
他扣于她腕间的手指,则尚能摸到她十分微弱的脉搏。
但……他其实无法分辨,是否他的错觉。
无妨……无妨……
梁京白紧紧地抱住她,闭上眼睛。
“别怕,小七,六哥在,六哥会一直陪着你。只是你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等我。请你一定要等等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呼呼的风声穿过山洞的缝隙。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他听见黄清若回答他了。
“好,六哥。”
不仅听见,他还看见了。
看见了很多东西。
看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和她并排着坐在一条奇怪的船上,面朝瑰丽的夕阳和晚霞,望着一座逐渐远去的荒岛,他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话,她如此这般回答他。
场景一转,依旧是陌生的地方,他们身处一个奇怪的房子,穿奇怪的衣服,她的小腹明显地高高隆起,他蹲在她的身前,耳朵贴在她的肚子航仔细倾听。
场景再一转,天朗气清的秋日,他和她坐在草地上,面前是两个孩子一起放风筝。
一个孩子分明是小路随。
另一个孩子则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