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里有水光兀自闪了一闪,“章德,我总要带你回魏宫。”
言罢起身,再不说一句,转身竟就走了。
章德公主眼里的泪这才滚滚涌了出来,她掩面泣着,就连陆九卿走时她都不曾如此悲恸。
小七不知该怎么安抚她,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擦着那一股一股的泪,温声劝慰,“公主不要伤心,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会,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小七坚信这个道理。
那伤心欲绝的公主哭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哭声才渐渐弱了下去,“我累极了,想去好好地睡一觉。”
小七和金绣一起将她扶到榻上,见章德公主阖眸睡去,这才轻声往外走去。
裴孝廉还在门外守着,见她出来,一路跟着下了楼梯,直至出了庭院,这才低声笑道,“姑娘猜魏公子能不能回魏国。”
小七眼皮一跳,“到底出了什么事?”
裴孝廉提防着四下,刻意压着声道,“贼人歹毒,竟把小周后的事传到了蓟城大营,妄图扰乱军心。坊间也突然谣言四起,说。。。。。说许氏穷兵黩武,逆天暴物,惹得神怒人叛。。。。。。说公子无嗣,王后中邪,都是天神降怒,还他娘的说君主失德,王后失信,燕国必有灾殃,说燕国国运就要断了。。。。。。”
小七脊背生凉,幕后的人在操纵一盘大棋,这盘棋自小周后血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企图摧毁燕宫的根基,瓦解许氏王朝在燕人心里不可撼动的地位。
公主小产,困在燕宫里的人就能脱身。
而燕国大乱,诸国就能趁势攻伐。
最终得益的人又是谁呢?
是大表哥啊!
她忙问,“公子可有应对的法子?”
裴孝廉低笑,“好在公子先一步扼住了小羌王,稳住了蓟城大营,小羌王与两半兵符都在手里了,大营的羌人已经由我们的人接管,谁敢闹事?”
是了,是了,蓟城没有魏楚的兵马,唯一能借来生事的就是大营的羌人。
若羌人果真哗变,定要坐实了什么‘神怒人叛’这样的鬼话,叫千万万布衣人心惶惶,叫蓟城血流成河,伏尸百万,非得闹出大乱子不可。
何况一石二鸟,小周后虽死,这十万羌人却能保得阿拉珠稳坐王后之位。
裴孝廉得意起来,“去生事的两个贼人被当场抓获,一个咬舌自尽,另一个招了,姑娘猜是谁的人?”
小七心头骤然一跳,不由自主地反问一句,“大表哥的人?”
那莽夫笑,“正是,是魏公子的人。”
果真如此。
难怪上一回在茶室见大表哥,他说什么,“小七,快了。”
原来竟是以如此决绝狠辣的方法破开了他的困局。
不,不是一石二鸟。
是一举三全。
借羌人的势,破自己的局,乱燕国的根基。
小七心里百般复杂,一时哑口无言,竟怔怔然顿在了那里。
裴孝廉眉飞色舞的,时不时地嗤笑着,“他们当公子是什么人,蓟城不是一盘散沙,公子措置有方,身边的也都是能人异士,早把蓟城安排得井井有序!那些在坊间妖言惑众的,悉数被擒拿在案,卫戍部队还顺藤摸瓜,把魏公子在蓟城的细作揪了出来。如今在案的已有了四十余人,大人们来时大狱还在审讯,就等着连根拔起,把细作一锅端了!”
哦,难怪公子按兵不动。
他看似什么都不曾吩咐,甚至在兰台酣睡,实则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小七恍恍然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不由地问道,“大表哥眼下已经知道了吗?”
裴孝廉越发得意,“消息封得死死的,他还不知道。”
是,是,是了,若他已经知道,今夜必不会单枪匹马赴兰台。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