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风抬头,面无表情道:“为何要帮?她是你何人?”
段小宴一噎。
要说从前,段小宴还觉得自己与陆曈称得上朋友。但后来望春山荷包陷害一事,已证明这朋友情分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按理说,陆曈进宫如何与他无关。
不过,每次听到陆曈被人刁难或是情况不妙时,他又会忍不住为陆曈提心吊胆。段小宴自认从前也不是上赶着犯贱的人,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陆曈长得太好,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要不叫青枫传信给云暎哥,他对陆大夫的事一向上心……”段小宴剩下的话在萧逐风谴责的目光下渐渐偃息旗鼓,半晌,小声道:“这也不行吗?”
“不要做多余的事。”萧逐风警告,“此事与殿前司无关。”
段小宴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
萧逐风瞥他一眼,冷冷道:“别让她影响裴云暎。”
……
三司既已得到消息,毗邻南药房的医官院,亦不可能对陆曈此刻情状一无所知。
房间里,崔岷静静坐着。
太医局新的医术集方正在重新编纂,身为翰林医官院院使,崔岷负责整部医籍编纂整理。除了对旧方改进调整之外,医书里还要编修加入一些新的药方。
然而良方难求,一味新的、有效的药方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这两年为了编修新医书,崔岷两鬓白发增了不少,旁人都劝他不必待自己如此苛责,毕竟光是多年前那一本《崔氏药理》,其功德就足以令他享誉百年——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从外面悄然进来个人,走到崔岷身前,低声地禀道:“院使,今日南药房传言,陆医官犯错,被朱大人关进神农祠罚跪三日。”
崔岷手中狼毫一顿,片刻后,搁下笔,将方才写字的纸提起,放到一边,道:“朱茂还是等不及了。”
陆曈自进了南药房后,就没了动静。不过,她的消息会总会以各种巧合的方式传到崔岷耳中。
陆曈去采摘红芳絮了,陆曈去整理毒草了,陆曈被医工刁难了……
陆曈被罚关神农祠了。
这自然是朱茂故意为之,这种拙劣的试探,崔岷一向都不予回应。
即便他清楚,入神农祠意味着朱茂耐心已告罄,迫不及待想要摧折这朵误入荒原的娇花。
“不必管他。”崔岷道。
心腹抬头,忍不住问:“小的不明白,院使力排众议,特意点了平人出身的陆医官做红榜头名,待她进宫,却要将她送去南药房,纵是考虑到董家,也不至于如此。”
特意让陆曈进宫,就是为了折磨?那何必如此麻烦?
话毕寂然,迟迟无人开口,正在心腹心中忐忑时,屋中响起崔岷平静的声音。
“你也听过那句话,不是雪中须送炭,聊装风景要诗来。”
心腹蓦地一震:“院使是想……”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低头,目光久久落在案牍那叠厚厚的纸卷上。
新医籍还未编纂完,新药方总是不够。能在春试中一口气写出十幅新方子的年轻人,才华不可小觑。
可有才之人总是恃才放旷,这样不好。
所以,得让她先受尽折磨,满心绝望,求死无门时,再伸出援手,介时,就能收获对方的感激、敬畏与死心塌地的信任。
要做雪中送炭之人啊。
可现在的雪还不够冷。
“再等等吧。”崔岷阖上眼:“等她主动相求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