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睡衣的商暮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腿上搭着薄毯,手里松松地握着遥控器。
两人隔着博古架的间隙对视了一会儿,周望川弯腰换了鞋,打破了沉默:“怎么没让我去接你?玩得开心吗?”
商暮按着遥控器,连续换了好几个台,光影在漆黑的客厅里闪动。他说:“还行。”
他随口又问:“发生什么了?”
听闻此话,周望川想起了几年前,他第一次面对病人的死亡时,商暮也曾这样问他。他说起了想当行游大夫的愿望,换来了商暮的不解,认为他不该为生老病死而伤怀。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说起那一通的时候,商暮的脸上隐有不耐,似乎不耐烦听他讲那些事情。于是此时,他便只道:“没什么,一台急诊。”
商暮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换台的动作更频繁了。
周望川去浴室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问:“还不睡么?”
“不困。”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了一点,漆黑的客厅内,电视的影像映照在墙上,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斑。
周望川偏头去看,商暮用手肘撑着下巴,侧卧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皱着眉头一副躺得不太舒服的样子。周望川便伸手一拉,让他顺势躺在自己的腿上。
商暮也没看他,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依然盯着电视看。
周望川扯过薄毯为他盖上,手臂很自然地垂落在他腰间,松松地揽着。
电视放的是相亲综艺,无聊又浮夸,商暮却看得很认真。
周望川看了几分钟,思绪又飘回了病房。
那盘氧化发黄的苹果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小周大夫,好人一生平安。”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护士说,他离开后半个小时,徐奶奶按铃要了纸笔。护士不明所以,但仍找来纸笔给她。又过了一个小时,她在睡梦中安然离去了。
“……你还记得你大学时是什么样子吗?”
声音拉回了周望川的意识,他低下头,商暮仍侧躺在他腿上盯着电视,薄唇轻轻抿着,看不出刚刚说过话。那眼睫毛黑长弯曲,周望川下意识地想伸出手碰一碰,却感到阻力。
他一看,两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拉在了一起,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嗯?”周望川慢慢地回想着,“怎么突然问这个?”
商暮却又不说话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周望川关掉了电视,房间顿时陷入沉密的黑暗。他想叫商暮去床上睡,却被困意和疲惫击垮,也合上眼睡了过去。
沙发上挤两个成年男子,实在有些勉强。于是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两人紧紧地搂抱依偎在一起,共同分享一张薄毯。手脚交缠,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猪。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两人的工作都很忙碌,基本不太见面。夜里回到家时,另一个人已经睡着了,或者还没回家,连交流也少有。
周望川知道,商暮又和傅年去实践了一次,一直到深夜。
中秋节当天,送商暮去上班的路上,周望川问:“你今晚有空吗?下班后我来接你。一起去我父母家过中秋吧。”
商暮解开安全带下车,冷冷地说:“算了吧。还要演出恩爱,挺累的。”
下班之前,周望川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响了两声后果不其然被挂掉了。随之而来的短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加班,今晚不回。
商暮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也没有其他亲戚。于是逢年过节,周望川都会带他一同回家。周望川的父母性格开明又诙谐,对两个男生谈恋爱没什么意见,知晓了商暮的身世后,更是对他格外疼惜。
听到说商暮今晚要加班,程云萱想到半个月前和儿子的那一番对话,心里有几分了然。
一家人吃完饭后,周望川以要去医院为由准备离开。
程云萱叫住了他,去楼上卧室拿来一个檀木小盒,说:“这是上次说的那条手链,本来打算今晚送给小暮的,他应该会很喜欢。你去帮妈妈送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