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利兵无视了严学海的挤眉弄眼,他清楚“该做的事做到位”指的是什么,但他要的世界与严学海不同,有人白马青衫慢慢行,亦有人蝇营狗苟兀穷年。无论年终考评也好,职位晋升也罢,他都只会凭自己医学上的本事。
严学海的态度坚定了蒋利兵不告诉他实情的想法,一来严学海没用川乌的胆子,二来他医术不精,万一因为啥用了川乌,导致病人出事牵连褚归,那反而给褚归找麻烦了。
不知为何,蒋利兵有种预感,患鸡爪疯的病人总有一天会再求到褚归面前的。
被蒋利兵念叨的褚归调整了一下耳罩子,他身姿修长,厚重的棉衣丝毫不掩他的清俊,贺岱岳远远看见他,冷凝的面容顿时笑成了喇叭花。
注意到跑向自己的贺岱岳,褚归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眼县城:“不是说好了在公社等我吗?”
“想你了。”贺岱岳克制地揽了揽褚归的肩,“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还行吧。”褚归承认他睡得没有贺岱岳暖床时舒坦,“吃早饭了么?”
贺岱岳点点头,从衣服兜里掏出捂了一路的鸡蛋,褚归摆手称他才吃过早饭不久,这会儿饱着,于是贺岱岳又把鸡蛋揣了回去。
到公社后两人一同去邮局取了信,褚归惦记着专家医疗队全国巡诊的进展,信拿到手当即拆了信封,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我不用回去过年了。”禇归满脸复杂的让贺岱岳看信,信纸的中段是安书兰的笔迹,大意是她要和褚正清一块随专家医疗组下乡巡诊。
为了让禇归安心,她写了一大堆理由,诸如他们夫妻俩共同生活了一辈子,安书兰担心褚正清离了她不习惯,她正好趁道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之类的。
安书兰陪着褚正清开了四十多年的回春堂,成了半个中医人,熬得一手好药,她跟着褚正清加入专家医疗队不会成累赘。
专家医疗队名单是三号确认的,安书兰兴致勃勃地收拾好了行李,被褚正清说带的东西太多了,安书兰在信中向禇归絮絮叨叨地埋怨,她觉得自己带的全是必需品,哪多了?褚正清只知道看病,生活上的事一窍不通,他懂个啥!
禇归看得直笑着摇头,按巡诊的规划,他们会沿京市向外进发,首站是位于京市与邻省交接线的某公社,照日子褚正清他们明天便动身了。
对于不用回京市过年,禇归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对于他而言,褚正清他们与贺岱岳均是家人,仿若手心手背,都是他不能割舍的。
贺岱岳自然高兴禇归可以留在困山村陪他过年,但更在乎禇归感受的他脸上并未流露出喜悦的情绪,毕竟在禇归的记忆中,他实打实有十个年头没同褚正清他们过年了。
思及此,贺岱岳改了主意:“当归,你回医馆过年吧。”
什么?禇归错愕抬眼,两老人下乡了,他回医馆过啥年?
贺岱岳的表述有误,他修正道:“你可以回褚爷爷安奶奶身边过年,
他们肯定很挂念你。”
禇归忽然明白了贺岱岳的意思,故意逗他:“那你不想跟我过年吗?”
“想。”贺岱岳一如既往地不绕弯子,他望着禇归的神情异常真挚,禇归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们垂垂老矣的模样。
对于贺岱岳为什么劝他回去过年褚归心知肚明,褚正清他们上了年纪,褚归与之相处的日子是过一年少一年,趁双方安稳,且过且珍惜。
禇归笑着碰了碰贺岱岳的手背,他是做了两年内不回京市的准备的,否则不会在走前做那么多布置,他没当即说好抑或不好,只道要考虑考虑。
“嗯。”贺岱岳收好信,褚归不客气地把右手放进他左边的荷包,他棉袄大,连带着做的荷包也大。贺岱岳的棉袄里仅穿了一件里衣,体温透过棉袄的内胆烘得荷包暖乎乎的。
今日天朗气清,别人家趁这个时候该下地下地该干活干活,贺岱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接人,潘中菊满不在乎,见二人进了屋,殷殷切切地问褚归走得累不累、饿不饿、昨晚睡得好不好。
天麻凑上来粘着褚归,一时间褚归仿若众星拱月,他笑着回应了潘中菊的关怀,又弯腰摸了摸天麻。
“菜我都切好了,就等着你们到家下锅呢。”潘中菊撩着围裙擦擦手,她忘记了吴大娘早晨的揶揄,转身往厨房去,“岱岳来烧火。”
“哎。”贺岱岳将荷包里的信掏出来给褚归,“妈,我听杨二哥说村里开始对账了,待会吃了饭我拿着公分本去对?”
耳朵里是母子俩的谈话声,褚归换了件外套,安书兰为他做的衣服多是浅色系,经不得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