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云忽然又开口,轻轻道:“汉家百万夫,随军征高丽,民夫何其苦,离家非本意。受俘异国三十载,遥望故土常泪泣,日日刀兵割其首,剁下头颅为酒具,苦难挣扎不可得,身死犹然做奴隶,恍如生存暗夜间,常盼朝阳扫阴翳……”
这像是叹息,又似乎是作诗,老程和刘弘基对视一眼,都被这段话中的浓浓悲意所感染。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再道:“汉家苗裔盼了三十年,今夜终于见到了自己人,虽然本国主此番谈不上扫平阴翳,但却希望能给他们带来一抹朝阳。”
说到这里慢慢收回望天的目光,看着老程和刘弘基微笑道:“从今天开始,这座新丸城改个名字,本国主将它命名为朝阳城,希望生活在这里的汉人能被朝阳普照。”(就是现在的东北朝阳市)
老程和刘弘基再次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此为开疆拓土,彼族之地收回汉家,国主既然命名此城,该当行文长安予以报备。”
“我正要行文长安!”
李云点了点头,突然面色肃重开口道:“程知节听命!”
老程微微一怔,随即正襟以待。
李云再次开口,一字一顿道:“今有大唐王爵程知节,受皇帝封,随渤海国,按律当享三百里,麾下食邑五千户,然则出离长安之时,陛下并未确立封号,恰此开疆拓土之时,打下高句丽新丸城,吾以渤海国主之命,与程知节予以封正……”
说着看向老程,郑重道:“王爵之名,朝阳城王。”
老程推金山倒玉柱拜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道:“臣,谨遵国主封。”
这一番礼仪正正经经,李云和老程全都肃穆以待,等到封赐礼仪完成之后,两人的表情才轻松起来。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把老程从地上拉起来,道:“程伯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朝阳城王,此城周边三百里地,尽皆划为你的治理范畴。”
老程哈哈大笑,很是满意道:“眼看封王快有一年时间,今日方才有了真正封地,从今天开始,程家的大本营移居此地。”
李云微微一怔,愕然道:“听您这个意思,莫非要把家小移居而来?”
“不错!”
老程郑重点头,缓缓道:“老夫现在就去写信,命人疾驰送往长安,我让夫人变卖家中一切产业,从此之后长安再也没有程家。”
李云顿时皱眉,忍不住道:“程伯伯此举怕是有些唐突。”
老程看他一眼,笑呵呵问道:“你担心的是陛下那边?”
李云沉默不答。
然而老程却自说自话,慢悠悠道:“陛下封我为王,却把程处默留在朝堂,这看起来似乎是质子之道,按说做臣子的应该遵从,可是,我老程不欠他的……”
说着一停,随即大笑道:“老夫既然受封渤海国,那么从此以后就是渤海国的王爵,虽然名义上要受大唐节制,但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节制,倘若我一心二主,程家难有将来,这种道理,陛下会懂,如果他不懂,那就让他慢慢琢磨去吧。”
如果他不懂,那就慢慢让他琢磨去吧。
这种话放眼整个大唐,似乎也只有程咬金敢这么说,偏偏听起来很有道理,李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刘弘基看着老程有了封地,此时明显有些眼馋起来。
这货忍不住开始怂恿,急吼吼道:“国主,不如咱们继续推进,往前再打一座城池,把俺老刘的封地也给分封了。”
李云有些意动,不过随即缓缓摇头,郑重道:“徐徐推进,方是正理。”
刘弘基顿时泄气。
李云安抚他道:“咱们之所以要打新丸城,是为了开辟大唐和渤海国之间的商道,如今渤海国尚未建立,咱们摊子不可铺的太大,打下城池需要治理,而且还需要迁徙百姓,这些事每一件都很繁琐,咱们暂时没能力同时推行。”
刘弘基无奈点头,闷声闷气道:“老夫明白。”
他忽然又看向李云,满心渴盼问道:“要等多久?”
李云缓缓仰头望天,沉吟思索道:“开荒,种田,迁徙百姓,收拢靺鞨,渤海建国,稳固治理,再加上新丸城的改建,长孙冲的营州城新建,这些事全要铺开,至少也得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当能腾出精力再战辽东。”
这是徐徐推进之道,也是最为稳固的开疆拓土之道,打下地盘很简单,但是将地盘归化成自己的地盘很难,可惜李云却忘了一件事,他想徐徐发展,高句丽人未必能忍下这口气。
今夜,毕竟屠了人家的一座城。
而且还改了名字纳入版图之中。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无法容忍的事,也许不用多久高句丽的国主就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