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剑上落下来,飞快地扑向那个少年。
他半倚着扶桑树,微微闭着眼睛,面若白纸,溅着星星点点的泥水污渍。全身上下,都沁出血来,身中怨气后,即使靠着续灵丹,他也根本无法自愈。
察觉到有人靠近,指尖迸出一线纯粹的杀意。
那袭青色撞进眼帘,似春意漫开。
是假的吗?又是幻想吧?在去浮云楼那刻,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傀儡脱身,渡江遁水,碎星法阵,可是被她逼下去的那一刻——
他什么都忘了,脑中一片空白。
他只能顺着江水一路颠沛流离,到现在,心魔却还要再来折磨他。他竭力将她推倒在地,嘴角颤抖,挣扎着站起来。
他的推拒,每一个抗拒的动作都像困兽之斗。谢拂池用力抱住他清瘦的腰,冰冷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背脊。
“时嬴。”
她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好像是落花。她有很多很多想说的,可到了嘴边,只有这两个字。
他身形猛然僵住,再没有一丝挣扎。
谢拂池以为他还在生气,也顾忌他身上的伤,忙不迭地松开手,“我碰到你的伤了吗?”
他依旧没有说话,谢拂池急切地在他身上上上下下一阵摸索,不知为何,今夜穿了一身黑,根本看不到是不是受伤了。
他低着头,鸦发如缎披散。谢拂池只觉得他的里外的长衣全都湿透了。一看手掌,竟都是血红。
谢拂池指尖抚上他不肯睁眼的面庞,轻言安慰他:“没事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害怕。”
她捧住他的脸,一点一点,不容置疑地剥开他坚硬又脆弱的鳞片。
感情一事上,她从来都畏惧去主动争取,可是此刻,她却想:如果此生注定不能飞升成神,那就去做他一个人的神明。
她绝不会抛下自己的信徒,独自远行。
*
湖中“噗通”一声,晃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晏画抓住鱼竿,将这条扭动的肥鱼钓上来。
然后是生火,放油,做饭。
厨房里一片狼藉,火光冲天。半个时辰以后,一道焦黑的红烧鱼就完成了。
晏画没敢多看一眼,匆匆用碗叩着端去竹屋卧房。
这里是画城外面的一处无名小湖,竹屋也是废弃的,竟干净整洁一应俱全,外面灵草灵兽也数不胜数。
晏画落在这里时也没多想,立刻为闻昼刮去腐肉,防止怨气扩散。还好赶在最后时刻回来了,闻昼这条腿勉强能保住,但想恢复如初却很困难。
守了一日一夜后,闻昼才勉勉强强有了一点意识,迷迷糊糊地说要喝水。
晏画当真是欣喜若狂。
这说明他浊气已经排净,开始有了自我意识。也幸而虽然在障中,但有谢拂池的结界协助,算起来也只吸取了两日的怨气。
她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不过令她奇怪的是,闻昼呼吸和脉搏虽然不如往日有力,但也正常,不知怎地就是醒不过来。
或许他是饿了没有力气。他这种人好逸恶劳,从不肯辟谷,晏画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于是她开始做饭。
这是第三天,她做的鱼已经勉强称得上是有个能吃的形状了。晏画将昏迷不醒的妖君扶起来,拿个竹枕垫在他身后,细致体贴地先喂他把药喝了,才夹起一筷子鱼肉塞进他嘴里。
他虽意识不清,倒也懂得吞咽,这是晏画最满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