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悠侧身避开了白玉堂的视线,她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面具,白玉堂发现公孙悠掌心昨日还皮肉外翻的伤口今日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粉色的印记。“县衙今早放出的消息多半有诈,是不是再等一等?”白玉堂看着公孙悠的脸有些不习惯她脸上的面具。
公孙悠摇了摇头,她的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下,指尖微动捏了几个诀简单的卜了一卦之后说道:“崔小姐的身体撑不了这么久。她生病的时间少说也有两个月了,寻常人的身体不吃不喝也就几日的事情,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崔小姐撑了两月,已经是极限了。”
公孙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从腰后拿出了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她轻轻勾唇笑了一笑,看向将另一个小一点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的雪雪说道:“我一个人去县衙,你要留在外面。”
“为什么呀,雪雪也可以帮到忙的。”雪雪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她皱着眉头紧张的替自己辩解,“我不会给姐姐添乱的,我,我……”
公孙悠接过雪雪手里的包袱,说道:“那条密道我觉得应该有什么障眼法,你不在谁来破障?”她的身躯被宽大的衣袍笼罩住,除了看起来瘦弱一点之外看不出一点女子的模样,公孙悠推手朝着展昭行了一礼道,“我家小妹就拜托二位看顾了。”
雪雪看着公孙悠离开的背影心情明显有些低落,直到展昭叫她的名字她才发现其实这个地方距离那个废弃的城隍庙并不远,一抬头就能看见生了杂草的高大但破旧的土墙。这一处地方即使废弃了也没有人敢将庙拆掉,一是这里紧挨着衙门存放无人认领的尸体的义庄,二是这里毕竟曾经是城隍爷的住处,城里的人多少有些忌讳。
也有那不怕鬼神的人,想要拆了这里,结果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进行下去。雪雪推开了城隍庙后面虚掩着的大门,门上的灰尘掉落引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那个被城隍的神识附身的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听见声音他抬了抬眼皮,那只完好的眼睛看见走进来的是个小娃娃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说道:“这里不是小娃娃玩的地方,快些离开。”
“这位,老伯。”展昭跟在雪雪身后撩起衣袍下摆迈过了门槛,他朝着这位老人行了一个礼说道,“今日我们想在走一趟那条密道。”
老人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摇椅上坐起了身,他的手里拿着破破烂烂的蒲扇,那条密道里有着不祥的气息,昨日这两个年轻人走下去的时候他没有阻拦是因为看着他们身上带着功德金光,今日衙门里血光冲天是有大凶之兆,他若是不拦着点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自己往死路里走。
只是,这两个年轻人的身边跟着一个纯白色的娃娃。事有转机,老人放下了手中的蒲扇佝偻着脊背就往里走去。
雪雪跟在这位奇怪的老人身后和展昭还有白玉堂一同来到供桌旁,那黑漆漆的地道就在供桌下面。雪雪举着手里的火把就想要往里面走,却被展昭一把拉住了:“还是我走前面。”
雪雪直到自己又被当作小孩子了,她撅着嘴巴跟在展昭的身后第二个走下了地道,这条路又黑又长,里面还有奇奇怪怪的阵法。雪雪好奇的看着周围,小手摸摸这里又点了点哪里,原本只有一条向前的路旁边又多出来一条岔道。
“走这里。”雪雪的脸上带着小小的得意,她伸手指了指刚出现的这一条路。
“这些,是你姐姐教你的?”白玉堂看着雪雪熟练大胆的动作,想到自己以前学习奇门的时候也是练习了很久能这样的成竹在胸。
雪雪跟在展昭身后往里走,她的小脸被火光照亮,其实她和公孙悠长的一点也不像,白玉堂只觉得应该是身处同一个地方,二人之间生了感情。毕竟姐姐妹妹的称呼并不少见,只是公孙悠说自己只是晚云收里一个普通的乐妓却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普通的乐妓会懂得这些神鬼之术吗,即使晚云收本身特殊但楼主的手札也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乐妓能够随意拿取的。
“是牡丹姐姐教的。悠姐姐会的大部分也都是牡丹姐姐教的,其余的是悠姐姐来楼里之前她的师父教的。”小路的前方渐渐有光亮传来,雪雪听到了呼吸声所以她回答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声音。
展昭直到白玉堂还没有放弃找她的那位南宫师父,他摇了摇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扫了他的兴,只是默默的往前走去,希望事后悠姑娘不要因为这件事再和白玉堂生气才好。
公孙悠怀抱着那个看起来小其实有些分量的包袱站在县衙的门口,这里聚集了不少被衙役们搜罗来的江湖郎中。他们都在一个一个的查验身份文牒,毕竟衙门的后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公孙悠脸上的面具让她在这个队伍里极为显眼,她很快就被一个衙役叫到了跟前:“你,怎么带着面具?”
公孙悠嘿嘿一笑,她微弯着腰语气里一副讨好,将市井小人的模样学的有模有样的:“小人会一些阴阳之术,戴着面具也是为了小人自己的安全。”凑近了她才发现,那位说被歹人所伤的林师爷也正站在县衙门口,他的手臂吊在胸前,脸上一脸平静地看着被查验了身份的郎中被手下人引到院子里去。
听见公孙悠的话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才流露出几分好奇,“哦,是怎样的阴阳之术?”林月走到公孙悠的面前,看着这个瘦小的少年人脸上是好一副和颜悦色。
公孙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将怀里的包袱抱的更紧了一些:“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不过是跟我爹学了些相面和风水。现在的老百姓可是对这个信的很。”
她知道这个时候替崔小姐寻医本就是一场陷阱,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对晚云收没有一点想法,否则他又怎么会在那日的比试上做手脚,又怎么会带着南宫家的禁书从南宫家避世的山谷中逃离。
可是,她忍下了崔小姐的请求,这场明知道是陷阱的约她也一定要去。
林月像是被公孙悠的话逗笑了,他呵呵笑了几声对着身边守门的衙役说道:“这位小兄弟与我有缘,依我看他的身份就不用验了,我带着他去给小姐诊病。”
既然师爷都这样说了,那衙役也不好说不,脸上堆着笑就连连答应,一面和公孙悠说着你撞了大运,一边将人往里请。
公孙悠知道,林月一定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她看了一眼笑得毫无破绽的林师爷,一边练练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爹说了一定要按照规矩办事,不能做这种事的。”一边说着她伸手到自己的怀里,将一份有些旧的身份文书拿了出来,“我有文书的,官爷您看看。”
林月被眼前的人暗讽了一句不守规矩,他面上不显背在身后的手却捏断了手中把玩的折扇。他呵呵一笑说道:“是我低看了小兄弟,我先向小兄弟赔个不是。”
公孙悠将查验完的文书收回到怀里,嘿嘿一笑小手一挥说道:“没事没事,是我的错,我知道大人是一片好心,只是您知道的,我爹特别看重规矩,要是知道了回去会揍我屁股的。”
听见公孙悠一点都不文雅的话,林月的眉头没忍住跳了一跳。即使是他也是在南宫家学习了十几二十年的,在最讲究礼仪南宫家里,这样粗俗的话语是绝对听不见的,是以他更加确认了眼前这个扮作男装的人不过是个低等的妖物罢了,身上妖气淡的几乎闻不见,应该是晚云收最低等级的乐妓。
如果公孙悠知道林月心里得想法她一定会乐的在地上打滚,这个人都已经做这种欺师灭祖天道不公的事情了还讲究那些没用的礼仪和规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林月将公孙悠带到崔小姐的院子里,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郎中和方士都有。一个个的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不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就是在院子来来回回地踱步,时不时的用衣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公孙悠的脚步停在了院子外,林月转身看向停下了脚步的公孙悠,脸上的笑容变得古怪他说道:“怎么了?是害怕了?”
“娘嘞,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院子。”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原来这位崔小姐的院子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院落,正中间竟然种着一棵足有三人环抱那么粗的银杏,除了这棵银杏角落里还有一株品相极好的兰花,其余的珍奇之物更是不必多说。
林月黑着脸看着眼前明显是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公孙悠,他开始怀疑这些话她到底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