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感觉到自己的妖力,公孙悠身后的尾巴们悄悄地缠绕在白玉堂的身上,让匆匆忙忙从书房中跑出来的公孙策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
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他可以无视白玉堂比平日里更冷的脸色将人从他的怀中带走了。
雪雪看了一眼公孙策,转身从包大人的书房里将公孙先生平日里不怎么离身的药箱背了出来,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曹望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上,他干瘦的脸定格在最后不可置信的表情上,那双眼睛没有闭上正直愣愣地往前看着。牡丹留在这里帮忙清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鼠妖已经死了,但在它的尸体周围还有残余的妖毒。除了这一处开封府的其他地方也都受到了老鼠的攻击,衙役们之中也有不少被老鼠咬到的。就连展昭和白玉堂多少也受到了南宫月的影响。
牡丹将手中的药丸分了出去,她侧目小心的观察着站在一旁低头把玩着手中匕首的白衣少侠,方才因为姑娘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只是感觉错了,现在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那把黄金匕首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够使用的,匕首本身是和楼主令一起的,除了历任晚云收的主人之外她却是没见过还有谁能像白玉堂一样轻易的将匕首握在手中的。
牡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想大概是因为白玉堂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种下的那一抹妖力,那是公孙悠的妖力,靠着她的血催动。但这些年公孙悠一直都和她们或者子玉夫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听说过姑娘和江湖上的人有什么交集的。
这件事,倒是奇怪的很。
另一边,公孙悠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身上属于妖的痕迹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只除了楼主令的反噬之外,她的身上再没有其他的伤。雪雪已经习惯了照顾人的事情,她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又是打水又是投帕子的,倒让公孙策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事情。
寻常的药材帮不了岁岁,公孙策甚至不需要去摸脉都能够知道,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让他在一旁干看着公孙悠难受他也是接受不了的。雪雪哪里懂得这些,她只是按照以前姐姐们交给自己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做着,楼主令牌反噬这件事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毕竟在公孙悠之前晚云收的楼主可都是实打实的普通人,就连半妖的存在公孙悠也是千百年来的头一个。
这样以来,很多事情她们也都是第一次遇见,怎么处理也都需要学习。
“先生辛苦了,剩下的就由奴来吧。”牡丹抱着琵琶在门外行礼,她的衣裙上还沾着些许灰尘,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但她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绝代风华的美景。公孙策无心这些,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被屏风挡住的公孙悠的身上。
牡丹是前朝皇宫里的一株牡丹花,在满是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她从未见过这般纯粹的父女情谊,就连贵妃娘娘见到她的母亲的时候也要斟酌是不是父亲让母亲来找自己给皇帝吹耳边风了。是以此刻,牡丹对公孙策却是出于内心的尊敬。
“那就麻烦你们了。”公孙策离开的脚步有些沉重,牡丹点了点头,在公孙策走出房间之后她才走了进去。
雪雪从屏风后面冒出头来,牡丹将琵琶放在桌子上绕过屏风来到了床边,公孙悠的脸上血色全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无声的问询着什么。
“清姬的妖丹我已经拿到了。”牡丹跪坐在床边,将怀中的翠色葫芦放在了公孙悠的枕头边上,“只是清姬的事情要等开封府这边审问结束之后才能转交我们晚云收。”
“那个张生,要从七爷和八爷那里要上来吗?”牡丹放低了声音,黑白无常拘走了张生的魂魄,虽然张生和公孙悠做了约定,他的魂魄不会这样轻易的投胎。但他是如何骗过她和红俏的眼睛的还不得而知,至于那个叫做曹望的人身上也有诸多疑点。
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死了,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吗?
公孙悠的声音很轻,她说道:“我们只要拿到清姬的妖丹就足够了,至于剩下的,那就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了。”她已经插手太多了,本来她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时间将自己和晚云收的关系说给爹爹听的,却没想到这个南宫月什么话都往外说。
爹爹,应当生气了吧。想着,公孙悠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公孙策这几日看谁都带着几分火气,但他绝不是会吹胡子瞪眼骂人的那种人。只是在最近开封府众人吃的药里多加了一味黄连而已,其中受到关照最多的还是白玉堂。
可是连白玉堂本人都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了这位先生,他连着喝了两天的苦药汤子,现在是一听见公孙先生的名字就运起轻功逃离的状态。
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像极了当初在陷空岛上被大哥卢芳逼着练功的时候一样,展昭自然是不会破坏这难得的场面,公孙先生这么大的火气无非就是因为公孙悠的事情。只是为什么独独对白玉堂特别关照呢?
“大概是害怕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别的人拐跑吧。”牡丹这几日经常往开封府来,和开封府里的人已经算是有些熟悉了,大概是看出了展昭的疑惑,所以她才开口解释道,“毕竟连我们都能看的出来,白少侠对我家姑娘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虽然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公孙先生应该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牡丹这些日子往开封府来除了来看望公孙悠之外,另一个目的则是应包大人的要求将最近晚云收的人员出入名单带了过来。张生为清姬赎身这件事为了瞒过晚云收的眼睛,应当也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排才对,所以从人员进出的名单中应当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悠姑娘好些了吗?”展昭看见牡丹手臂上挎着的点心盒子,想到了最近在后院养伤的那个人问道,牡丹点头道:“已经好了许多了,展大人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奴可以代为转达。”
牡丹想到已经可以和雪雪坐在床上打牌的公孙悠,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或许,大人也可亲自去问。我家姑娘只是……”她看了一眼周围小声地说道,“害怕被爹爹打手板罢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逼着人,公孙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离这里也不愿,牡丹和展昭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也听到吗?
说起打手板这件事,倒是让公孙策想起了女儿小的时候。
公孙悠小的时候最是调皮,公孙策没少因为她闯祸而惩罚她,其中最多的就是用戒尺打手心,也不多一边两下。每一次都是打完的当时答应的千好万好,不出三日必会再犯。
然后公孙悠伸出自己重新回复白嫩的小手,颤颤巍巍的跪在公孙策的面前,脸上是怎么又被爹爹抓住的懊恼。每一次他看见公孙悠这样的表情就觉得头疼,他理解小孩子贪玩,也明白岁岁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只是天知道他看着顶着两只狐狸耳朵乱跑的女儿的时候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神仙精怪这些从来都只是在传说中出现的故事,一旦被发现是真实的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读了这么多书,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也见了许多的人和事,最是了解人心难测这句话的意义。所以,他不求岁岁能够大富大贵,只是希望她能如自己为她取得乳名一样岁岁平安就足够了。
可如今,只是祈求女儿平安都好像变得有些奢侈了。
所以当公孙策背着药箱来到后院公孙悠的住处的时候,公孙悠有些惊讶。
公孙策坐在矮凳上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公孙悠,虽然脸色还有些差,但看起来和两天前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了。公孙悠看着公孙策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而是乖巧的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不用公孙策多说就已经乖乖的搭在了腕枕上。
像极了小时候犯了错闯了祸之后卖乖的模样。
公孙策收回思绪,他抬手按上了女儿的手腕感受着指尖下脉搏的跳动,和他以前无数次搭脉诊出来的结果大差不差。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弱的脉势,这让他很难不想起那位老和尚的谶言:女公子日后怕是难以活过双十。
他的岁岁很快就要度过十九岁的生辰了。
大概是为了欺骗自己,自从公孙悠十岁之后他就再没有给女儿办过生辰了。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不给孩子办生辰就能瞒过天上的神佛,让他们以为孩子没有长大,许多害怕家里孩子早夭的人家都会用这么个土法子。
不信神佛的公孙策,第一次觉得若是他们说的这些都事真的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