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轻飘飘的,好像只有一具骨骼。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重复着这句话,鬼一样地瞪着压在身下的因果,一遍一遍地再重复,“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仍然倔强地嚷着:“反正都是他们想要的!本来我和你就没有任何关系啊!”
地上躺着一本鲜红的新华字典。
“你不要再假惺惺地对我好了!我们家就是有穷到要睡大街的地步啊!陈阿姨根本就不是喜欢我,她只是想打你!她只是想骂你!我——”
那四四方方的影子从上面挥下来。
她起初还会发出尖锐的叫声,指甲还陷在他挥动着的手臂里,但在一声又一声的砸响之中声音慢慢地隐了下去,陷在他手臂里的指也垂在了地上。
他每砸一次就问一次:“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轻飘飘的身体总会像鱼一样跃起一次。
直到她连这个跃起都再也做不了,他扔掉了满是血的已经瘪了的易拉罐,伸手便环上了她细细的颈,摁着她那塞不了多少东西的食道,然后用力——
噗地一声,血从她血肉模糊的开口处(也许是嘴)喷溅而出,眼睛被细小的血珠浸了进去,他猛地松手去捂眼睛,在拼命揉搓之后睁眼,视线一片猩红。
他不知道盯着哪里发了好久的呆。
下意识感觉自己脸上都是水,抹了一把,就像是洗了一把冷水脸似的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于是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眼睛散在手掌边,头发和肉搅在一起,一如不知多少个循环之前,她在楼道里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瞬间。
“……因果?”
他尝试呼唤那块肉。
她只是一块肉。
他看向自己的手,但是视野都是红的,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手是什么颜色。
“小、小因啊……?”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视野能扭曲,扭曲到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没有,除了变成一片红之外世界都是如此地清晰,清晰到她有多少颗牙齿掉在外面都数得清。
他一点一点地俯身,用自己看不清的那双手去摸她血肉模糊的脸。
她本瘦得那么可怜、光滑细嫩的一张脸,此刻却凹凸不平,一块肉一块肉地涌出来,像个堆在一起的拼图块。
他发抖的双手在摸到那张凹凸不平的脸之后猛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为了不看到她的脸,他要枕在她的肩头,然后摁着她的后脑勺,眼泪已经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悲伤了,一股脑儿地往外流,他只顾着一个劲的道歉,给一个眼睛都掉在地上的尸体道歉。
“对不起……对、对不起……”
“你、你给他开门……你、你也会死啊,你还是会死啊?……我是,我是为了你……我……对、对不起……”
“我……我没有,没有假惺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但她只是一块肉。
如果她只是一块肉。
白宵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亮得四面八方,她差点晕过去,心疼着水电费,扔了鞋就开始把家里的灯从客厅到厕所再到大房间的灯全关了,一下屋里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小房间门的缝隙透着点光。
她觉得一定是因果自己一个人在家太怕黑所以把所有灯都给打了开,于是摁下门把手便说着训斥的话就把门给往里推进去,那光慢慢地铺了出来,她只道出了“因果”二字,话便停滞在那里。
仿高奢品的包顺着肩膀从手臂滑了下去。
桓难像一只蜗牛,用两万多颗牙齿,进食着一个像她女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