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生意,江家占大半,利之巨,可敌国。不过,富有如江家,锅底也有灰。
江衍自小混迹于市井街头,诗书礼乐全被抛诸脑后,跟地痞流氓学坑蒙拐骗,活成了人厌鬼弃的“江多余”。
江家富贵,于江衍而言,过眼云烟矣。昨儿方得了些银子,只是去了趟赌场,两手空空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要是直接回家,不是被锁柴房,就是罚跪挨打,怎么想都憋屈。纪王爷字画不凡,听说提笔千金,若能侥幸得之,还愁甚还不了债。
江衍收到风说,王爷在相国寺,于是漏夜尾随而来。
可惜时不我与,别说千金字画了,他连人都没见到。谁知又被巡夜的和尚,堵到了神佛殿出不去,迷迷糊糊也就睡了过去。
江衍也不知在佛像后躺了多久,殿内突然响起了和尚的念经声,嗡嗡嗡个不停,他捂耳朵都没用,听得他是心烦意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坐卧皆不安。
这佛有什么好拜的?不过都是些泥捏的雕像。整天无所事事,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不如我扒了佛像金身,让那群和尚看看佛的“真身”。
说干就干,江衍拿出随身匕首,对着佛祖莲花座试了试刀刃,心里盘算着这“金身”价值几何。
匕首割佛,刀刀入骨。层层剥蚀,毫不手软。
莲花座落地成尘,失了莲花本相。
佛坐莲花,不为污染,不入凡俗。
莲花落地,遍身尘埃,如来安在?
外面的诵经声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江衍才从佛像后走出来,谁知被古语撞个正着。
相国寺为何会有女子在,听她和寺里的和尚打闹,在这里该是倍受爱护之人。
江衍跟在她身后想打听清楚,却都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
她的冷漠,在意料之中。
江衍没想到的是,那盆水和那碗粥。
失望、嫌恶、怨恨的眼神,他看过太多太多。
对失望回以失望,对嫌恶回以嫌恶,对怨恨回以怨恨,亲人也好,朋友也罢,无一例外。
世人见我多冷眼,缘何要我热肠人?
他踽踽独行了小半生,也冷心冷肺了那么久,早习惯了横眉冷对,对自己,也对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