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一刻钟。
天台之上还是无人出现。
睚眦心急如焚,张口就想把刚才那套说辞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清香燃烧散发的烟雾乱了。烟雾之所以会乱,是因为气流对冲。
换句话说,有人来了。
睚眦大喜过望,紧忙抬起头来。
只见一脚踩草鞋,身穿麻衣,鹤发童颜的老者盘腿坐在几案上,左手拿酒壶,右手扯烧鸡腿,至于供奉着紫清真人的牌位,现在成了他的痒痒挠,颇为滑稽的被他插在后脖领里。
“怎么不拜了?继续啊。”
那老者朝着睚眦投去戏谑的眼神。
睚眦搞不懂他这是什么路数,也看不透他的修为。
保险起见,他还是按下火气,态度十分恭敬:“敢问尊姓大名?何故侮辱我昆吾山祖师牌位?”
“老子久不在世间行走,这世道变得可真快。现在就连邪魔外道也敢自称是昆吾山门人了,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老者仰头望天,喟然长叹。
可他叹完了气却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食欲甚假。
就在这时,一头白虎从天而降。
睚眦悚然一惊,赶紧起身,跟这老者拉开距离。
那头白虎绕着他转了两圈,在这个过程中,睚眦是全身瀑汗,心似沉入万丈冰渊。
那头白虎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分神境大妖,世间有此神骑者,唯妙应普世真人孙思邈一人!
一段久远到快被他遗忘的记忆画面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当他还是炼气期的无名小卒时曾见一手拿拂尘的老者跨坐白虎从天而降,拂尘一扫,魔道三十六天王尽数七窍流血,神魂陨灭。
与之陪葬者,十万魔修。
记忆中那位老者的脸与此刻坐在几案上喝酒吃肉的老者重叠在一起。
睚眦打了个激灵,慌不迭跪在地上,脸色一片蜡黄。
“认出老子了?”那老者擦了擦嘴,把鸡骨头随手一丢。
那头白虎扫了那鸡骨头一眼,懒洋洋的甩甩尾巴,把那鸡骨头扫向睚眦跟前。
那根鸡骨头顺滑的进入睚眦的视野,睚眦一愣,鬼使神差的他猛地捧起那根鸡骨头,颤声说道:“孙真人大驾光临,老奴不胜惶恐,唐突之处还望恕罪。”
“你捧着根鸡骨头干嘛?”孙思邈笑着调侃道。
睚眦又愣住了。
——是啊,我捧着根鸡骨头干嘛?
蠢啊。
真是蠢啊。
睚眦绝望的合上眼,认命了似的磕磕绊绊的说道:“老奴也不知。”
孙思邈穿好草鞋,轻盈的跳下几案。
与此同时,那头白虎趴下来,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孙思邈轻轻颔首,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怎么不提你是昆吾山门人了?”
睚眦面露苦色:“当日紫清真人命我侍奉在少爷身侧,日久天长老奴渐生僭越之心,妄想攀附昆吾山门楣。老奴自知不配提入昆吾山谱牒,还望孙真人看在老奴为我家少爷劳心奔走,共赴危难的份上饶老奴一命,今后老奴再也不敢提及此事,真心悔过。”
说完,睚眦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