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大将们不知道其中快乐,都是莫名其妙。读书人们则是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着,静待下文。当然,赵喜除外,他也是半个读书人。而且就属他最激动,就差抓耳挠腮了。依翠姑娘坐姿端正起来,神情无比严肃。皓腕有力,紧握着毛笔,等待下笔。李盛负手吟道:“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李盛吟到此处,读书人们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平常。依翠姑娘奋笔疾书,娟秀小字,跃然于纸上。李盛又吟道:“桂魄飞来光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乘鸾来去,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听到此处,读书人们已经是痴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震撼。依翠姑娘提笔的小手,稍顿,一时间也痴了。她早年是被当做清倌人培养的,水平不差。李盛吟到此处,转身来到了自己座位前,弯腰拿起了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对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迷离道:“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哈哈哈哈。”李盛吟完之后,似醉似狂,纵声狂笑。雅间内,落针可闻。权贵、大将们固然是不明所以,读书人们则是完全沉浸在了这足可以流传千古的词之中。大文宗李盛,又做了一好词。这词为念奴娇。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杭城内传扬了开来。杭城西湖,文章锦绣之乡,多的是读书人。一时间,读书人们传抄不绝,而杭州纸贵。这纸并非是普通的纸,而是好纸。这样的好词,自然是要用好纸、好墨、好笔,写下来的。夏日渐去,秋天渐来。暖风徐徐,却不再酷热。西湖湖畔,一座凉亭内。三位读书人,坐在凉亭内,谈论李盛。这三人都是年轻人,英俊而儒雅,气质不俗,亭外站着不少长随,可见他们的家境都是富裕其中一人穿着蓝色襕衫,一人穿着白色襕衫,一人穿着白色长衫。那蓝色襕衫的读书人说道:“李生作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名可以噪千古。彩凤楼内对月醉酒,美人留书。念奴娇:凭高眺远,千古无二。真是诗词秀丽,天下难逢对手。”“王兄说的是。有李生,我们江南文章秀丽,更添风采。”那穿着白色襕衫的读书人,笑着点头说道。“我们晚上也去彩凤楼喝酒吧。请那依翠姑娘,为我们讲讲当时情况。”“好啊。”两位读书人兴致勃勃的说着,谈论起李盛,口若悬河,敬仰、自豪之色,溢于言表。就在这时,那穿着白色长衫的年轻人,却开口说道:“如李生那等风流人物,诗词出众天下无敌。但写的文章,却通不过院试,我不信。”两位穿襕衫的年轻人,齐齐转过头看向好友。看穿衣就知道了,二人是秀才,只有他是个童生。三个年轻人从少年时候起就是好友,穿着蓝色襕衫的叫王正,白色襕衫的叫柳回,白色长衫的叫陈浩。两年前,三人一起参加童生试,王正、柳回考中为秀才,陈浩落榜,今年陈浩与李盛一起参加院试,也一起落榜。回来之后,就心情郁郁。王正、柳回为了宽解陈浩,这才有了今日西湖之游。二人也听出了陈浩语气中的愤愤,对院试的怀疑,但他们不敢接口。按照道理来说,以李盛这等大文宗,不可能连个院试都过不去。而事实上,李盛确实没有过去。科举舞弊,自古有之。科举之中,陈浩这样的落榜童生,多如牛毛,何止千万?随着李盛的名声越来越盛,精品诗词做出,这样的疑惑,便越积越深。以李盛才气,能做出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念奴娇:凭高眺远,陋室铭这样足可以名传千古的诗词,为什么却连个秀才都没中?为什么?!!这肯定有奸人作祟啊。李登司的别府,书房内。李登司坐在椅子上,眼眶还是黑漆漆的,仿佛是宿醉的酒鬼。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明亮迫人。他低着头看着书桌上的字帖,这字帖是他自己提笔写下来的。内容正是李盛的「念奴娇」。这词,真是好词啊。好的不得了。李登司越看这词,就越觉得喜爱,对于李盛,也就越觉得佩服。小小年纪,却能做出这样的词,而且不是惊鸿一瞥,一次就没了。而是连续不断的做出好的诗词。这证明李盛是有才能的,才能天授啊。李登司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但就像是电灯泡一样,当他的双眼亮到极致的时候,啪一声,电灯泡一下子碎了,眼神黯淡了下来。“我愧对皇上啊。”李登司哭了,眼泪鼻涕横流,他跪在地上,朝着京城方向叩拜,痛不欲生。从职责上,他本就是台州府的教授,管的是府学生员。与李盛有些关联。如果李盛做了秀才,就可以挂名在府学,也可以挂名在县学。更别说,这一次院试,他是次考官之一了。他明知道有奸邪小人作祟,虽然站出来了,但是没有刚到底,实在是愧疚,愧疚。“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做官啊?我还是辞官不做吧。”李登司一边哭着跪下,一边自己又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之后,坐在了椅子上,用笔沾墨,然后奋笔疾书,打算上书朝廷,辞官不做了。这官儿,爷不做了。回去老家,做个田家翁,每天吟诗作对,游山玩水,岂不美哉?想到这里,李登司的一颗心就越是疼痛起来,而神情则是越发坚定了。李生啊,李生。这官场太黑暗了,我与你一起吧。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有家奴气喘吁吁的从外闯了进来,大声禀报道:“老爷,不好了。好多,好多。”家奴说到这里就喘着气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