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心里有些难受,孙武的话,明显是在自我安慰。
他是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抱负还没来得及实现,就黯然退下历史舞台,换谁,心里都不好过。
春花嫂子忙完了后,也过来坐在小桌子边陪许一山闲话。
听她说,自从许一山在农贸街动手教训了黄毛后,现在的黄毛看到她的摊子都会远远绕开。
让她更惊喜的是,现在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来定两百根油条,外加一大桶豆浆。
光是这笔收入,春花嫂子就心满意足了。毕竟过去最多的一天,她也才卖两百根油条。
许一山狐疑地问:“谁来定的?”
春花嫂子想了想说:“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很斯文,说话也很好听,客气。”
孙武闻言,盯着自己的老婆看,逗着她道:“不会是有人看上你了吧?洪山镇屁大的地方,谁家每天吃两百根油条,还每天吃?”
春花嫂子脸一红,骂道:“老没正经的货,我都是老太婆了,谁看上我啊。”
孙武嘿嘿地笑,转过头对许一山笑道:“你还别说,当年我老婆可不亚于你的陈晓琪,她是最美县花,我老婆至少也是最美村花呢。”
春花嫂子羞得脸像一块红布,起身要去扭老孙的嘴,轻轻叱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跟了你一辈子,这辈子算是掉到苦瓜兜上了。”
老孙苦笑道:“婆娘,你别急,我孙武这辈子当不了大官,不能说赚不了大钱。我有个想法,正好许镇长在,我想问问你,你看可行不可行?”
孙武想办一家民营爆破公司。
茅山县山多,山多石头就多。有人看中了山上的石头,最适合做城里的道板砖,于是蜂拥而至上山采石。
采石,就得爆破。
炸药属特种行业,管理极为严格。即便取得了采石证,未必能办下来爆破资格。这样,就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办一家民用爆破公司,应该大有作为。
许一山没敢表态,他对这方面一无所知,没把握能帮到老孙。
但看到老孙一脸期望的神色,便硬着头皮说道:“这是好事,正符合你的专长。我帮你问问,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孙武处理结论终于公布落地,由县纪委发出的文件,摆在许一山的面前。
晚上,许一山提了两瓶好酒,去农贸街找老孙喝酒。
孙武被撤职,无官一身轻。看到许一山来了,打着哈哈笑道:“许镇长大驾光临,寒舍生辉啊。”
许一山将他家的房子打量了一眼,感觉太过寒酸了,便问他道:“镇里不是有家属楼吗?你怎么不住?”
孙武笑呵呵地说道:“许镇长啊,你以为谁想住就能住上吗?没有姓段的点头,哪怕房子空着也不会给我住啊。”
孙武是最常见的半边户。所谓半边户,就是夫妻双方一方是吃皇粮的,一方是无职业的家庭。
出现半边户最多的家庭,都是部队转业或者退役的家庭。
孙武早年在部队干,最高做过工程兵副营长的职务。本来再干上一年,拿到正营职就可以家属随军了。可惜在最后关头遇到裁军。
他老婆春花嫂子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温柔体贴,吃苦耐劳。
当年孙武还在部队上时,一家子人全部是春花嫂子照顾。
孙武爹娘的养老送终,他自己生儿育女,全部是春花嫂子一手操办的。因此尽管她始终都是农民身份,但孙武从来就没嫌弃过她。
他们结婚时,孙武还只是一个副排长。
是孙武父母看中了春花嫂子的贤惠,坚决要求儿子娶她为妻。孙武是个孝子,虽然认为春花与自己不配,但还是遵从了父母之命。
事后证明,父母的眼光是对的。他能心无旁骛在部队工作,完全取决于家里有一个贤惠的贤内助。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给他增加任何负担。
孙武转业回地方后,上面安排他担任洪山镇武装部长,这一干,就过去了十年。
十年时间里,他从没挪过窝。眼见着与他一道回来的战友,有的已经当上了局长,甚至坐到了更高位子,他常常抱怨自己上面没有人,只能呆在洪山镇。
春花嫂子反而安慰他,当官做员,都是老天爷安排的。老天爷只安排你吃五斗米,多吃一口都不行。
她甚至很满意现在的现状。在将孙武父母顺利送上山之后,她带着一队儿女随着丈夫来到洪山镇。
一家人要吃要喝,孙武的工资仅仅只能满足一家人的吃喝拉撒。
春花嫂子便在农贸街摆了一个炸油条的摊子,赚钱补贴家用。
春花嫂子心灵手巧,她炸的油条,洪山镇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