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和众人忙着核对香料的品种数量呢,郢德就派人来宣他赶紧进宫去,众同僚艳羡不已,均道这位小贾郎中也不知是哪里入了皇上的眼,三天两头的被叫去伴驾,此人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一定要巴结好了才行。
郢德这次却没有在惯常见他的南苑暖阁,而是在御书房里,贾环没被这么正式召见过,待到见郢德脸色深沉,心中就敲起鼓来。
进去请安叩见,跪了半天才听郢德道,“环儿起来。”
小心抬眼一看,却见郢德正盯着自己,脸色很有些不善,连忙低头,“皇上,您这是…?”
御书房伺候的纸笔太监在宫中品级较高,不管其它事情,和贾环每次在南苑遇到的小太监们不同,并不理会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和陛下说话的,立时就叱道,“放肆!皇上还没说话,哪有你先问的道理!贾郎中身为五品官员,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这可是要罚廷杖的!”
贾环吓得腿一软,又跪下了,抬头去看郢德。
郢德皱皱眉,“算了,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必过于苛责。”招手命贾环过去,“环儿你过来看看这个。”
贾环这下可不敢疏忽了,恭恭敬敬地垂首弯腰过去,郢德随手递给他一份宗卷,展开来一看,竟是查抄御前总管夏太监与明德殿掌案周太监两个宦官的家资明细,拖拖沓沓的一大卷。
贾环心里惊疑不定,抬头看看郢德,想问却又不敢,只怕又被斥无礼。
郢德看他满脸不安,心中一软,叹口气道,“你看最后两页。”
贾环一看,竟是夏太监自己写的一份明细,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收某人银两若干,那夏太监倒是个有条理的人,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有的是只有银子数目,有的后面还批注了所为何事,大多是给人安插官职,引荐帮忙之类的,有几行赫然写着宁荣二府的字样。
贾环看得头皮发麻,想起上次有人检举大伯父贾赦谋人古扇害人家破人亡之事,那时郢德也很是气愤,只是冲自己发了一顿脾气之后,那事就不了了之了,自己也没多想,没想到今天又捅出来一件贾府的丑事。
看来和皇上关系近了颇为危险,什么都首当其冲,贾府中人犯了事,皇上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冷汗涔涔的不敢吭声。
郢德看他汗都下来了,脾气就发不出来,“环儿你还是胆子这般小,朕是看着这个生气,并不是对你不满,那些个混账事也不是你做的。”
贾环心道,那你把我叫来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和我家里有关,所以头一个想到我,脸黑成这样,我不怕才怪呢。
用袖子擦擦额头,“是我家中人做事不检点,有负圣恩,皇上您冲我发发脾气也是该的,只求您能消消火,气大伤身,皇上万金之躯,伤到身体可不好。”
郢德听他这么说,彻底不气了,“环儿这是担心朕呢?你有这份心思就行了,”命人在自己身边摆个位子,再倒杯热茶来,伸手摸摸贾环的脸,“看你吓得,脸都白了,你放心,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点别的,这些个烦心事,越看越生气。环儿这两日都做什么了?”
贾环知道,郢德皇帝大概是平常朝廷政务听得太多了,需要换换口味,所以很喜欢听他唠叨些平日里的琐事,因此定定神,细细的将这些天的家长里短都说了一遍。
果然,说了一会儿便觉得身旁的威压之气大减,郢德又恢复成平时见他的那个样子,心中稍定,“皇上,您不生气了?”
郢德点头,伸个懒腰,两人坐得近,他一伸开胳膊就搭在了贾环的肩上,“环儿真是个开心果,听你说会儿话,朕心里就松快多了,这般可人心意,可赏你点什么才好?”
贾环听他说松快,自己便也松快起来,抬头一笑,“皇上您不嫌我说这些琐碎事啰哩啰唆的烦人就好了,我哪里还敢要赏赐啊。”
郢德凑近了,在贾环脸上亲昵拍拍,笑道,“不烦,你天天说朕也不烦的。”站起身来,“走,陪朕去挑马,有新上贡来的几匹好马,你若有看中的,朕就赏你一匹。”
贾环得他这么说笑了一下,也高兴起来,跟着去看马,知道郢德有意赏他一匹的,谦虚不要,怕是要扫了陛下的兴,反而麻烦,于是乐得挑一匹看着顺眼的给自己压压惊。
等到晚上回了家,想想有些侥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上对自己这般亲近了,也亏得他现在对自己好,不然今天这事一个迁怒,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还是挺危险的。
看来探春的准备退身步之说很有道理,再这般惊吓几次,自己非得减寿不可,况且在京中难免会遇到薄菡,惹得心里怪难过的,不如攒够银子,找个地方远远地避开,养老去。
一时却没想到自己这点年纪就谈养老实在也太滑稽了些。
69、倾诉
69、倾诉
宝玉的婚事大约是贾妃元春的最后一件心事,所以催得很急,要贾母和王夫人择定吉日,这就给宝玉和薛家大姑娘办喜事。
老太太因以前曾听个和尚说起,宝玉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的,加之黛玉的身体一向羸弱,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所以他们的婚事就想着不要着急,过两年再说,没想到元春忽然会命宝玉和宝钗即日完婚。
娘娘的旨意自然不能违背,可是看着宝玉和黛玉两个孙儿折腾得要死要活,老太太心疼难过,忍不住抱怨王夫人,她每月进宫去探视娘娘,难道元春以前一点口风都不曾露过?怎么也不知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