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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这茬,江顺心情也开阔了,两人又断断续续说些庄稼上的事儿,直到中午,江昌在这儿吃过午饭才回去。
薛媒婆从江家回去,老远就看见那王婆子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挎着个小竹蓝儿跟个陀螺似的在门口转来转去,一瞧就是等她的。
薛媒婆本不想搭理她,可也没在外头赶人的道理,毕竟做媒婆这行轻易不能把脸撕破了。她走到门前儿,故意咳了声。
王婆子听到动静扭头看,笑容一下就贴满了脸,“外头稀歪歪的,姐姐这是去哪儿了?”
薛媒婆态度不冷不热的,“不过是在近跟前儿转转罢了。”
随即打迭起一点假客气,“王妹子咋不进屋去?我记得走前家里有人的。”
薛媒婆家里人口不少。两口子生有四个儿女,大儿子才娶亲一年,二闺女去年出嫁了,三儿子现今十四岁,四女儿才十二。
王婆子刚来时见门虚掩着,叫了两声,许是雨声大,里头没人应声。她推门进去又准备叫人,就听正房里传来男人打鼾的声音,噗鼾扯得震天响,想来是薛媒婆男人。下雨天没事儿做,男人可不就只能睡大觉么。
她就想着找别个问问薛媒婆在不在家,结果就听见东厢房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声低吟,显然是在做那羞事,只把王婆子老脸臊得通红,赶忙到了外头来等。
薛媒婆大儿子成亲日浅,夫妻俩蜜里调油似的,雨天两人窝在房里可不就容易擦枪走火么。至于她三儿子跟小女儿,正是活泼的年纪,家里哪呆得住,早跑出去找相熟的伙伴玩去了。下雨天正是抓子、猜枚的好时候。
见她问,王婆子面上闪过一阵尴尬,只说是以为家里没人,便没进去。
薛媒婆推开门,把她让进堂屋,两人坐下说话。
薛媒婆拿了条半干的巾子掸裤腿儿上的泥点子,“这大雨天的,王妹子这么远跑过来做什么,也不怕摔着。”
王婆子把手头的篮儿放在脚边,接话道,“还不是为着我儿那冤家。也不知姐姐气消了没有?肯不肯费心再帮我一遭。”
薛媒婆听明白了,还是为着讨张大户的孙女来的,“唉,啥气不气的,实在是你们做事不厚道,让我在中间难做。”
“是是是,还望姐姐宽宏大量,原谅一回。”王婆子打开竹篮儿上搭的粗布,从里头拿出双石榴红的光面儿绣鞋来。
这绣鞋实在光鲜,甭管是花色还是绣活,都亮眼得很。
王婆子把捧给薛媒婆,“怕姐姐瞧不上我的手艺,这鞋是我专门托人做的。姐姐平日说媒要走乡串户,这鞋是最用得着的,可一定要收下啊。”
薛媒婆接过来翻看,鞋底儿厚实,针脚细密,花样儿颜色也喜气,这这份礼倒是送到她心坎上了。她自来就爱个涂脂抹粉、穿衣打扮,在外头行走起来才体面,这双绣鞋要是喜日子穿着倒合适。
王婆子见她脸色转缓,做出一副可怜样子道:“这儿女都是债,爹娘就是当牛做马也得还吶,姐姐就看在大家都是生儿养女的份上,再帮我一遭吧!”
薛媒婆收下了些,语气热了几分,“谁说不是呢,难为你一片为儿的心。”
她这话算是应下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那张大户家啥样你也晓得,可不比寻常庄户人家,他家的女子不是那么好娶的,我也不能给你打包票说这事儿准成,只能去尽力试试了。”
油汪汪一碗肉
这雨一连下了五天,终于放晴了,薛媒婆便打扮着,拎了两串儿鸡蛋往张大户家去。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既然收了王婆子的绣鞋,少不得给她跑这一趟了。
张大户家的宅地好,在村子南边独占了一块地,盖了座好生气派的宅子。寻常农家多是用黄泥混了稻草梗做成泥砖砌墙,光景好些的人家能用条石搭半截地基,坚固又防潮,可张大户家的房墙全是用青石砖垒的,屋顶盖着黑漆漆的瓦片。
张家宅子不光结实气派,还宽,除了正院儿,东西还有两个小院儿,内里的房间更不知有多少,门口立了两个石墩儿,门是刷了桐漆带铜叩环儿的,门槛也高,大人都得大踏脚,小孩儿根本迈不过去。
这是张家几辈人积攒起来的,不是一般庄户人家可比的。
张大户今年五十八,上头有个八旬老娘,牙早掉光了,每日只能吃羹。他老婆姓方,方氏比他小上四五岁,性子唯唯诺诺,一辈子勤勤恳恳伺候他跟他老娘,从不敢跟他呛声。
张大户两口子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叫招娣,嫁给了镇上米行钱家的老二,孩子都成串儿了。儿子叫来兴,眼下也离三十岁不远了。
王家想求娶的便是张来兴跟老婆柳氏生的女儿,闺名叫个玉娇,今年十六岁。
王春生盘算过了,要是能娶张大户家的女子,嫁妆上就不可能寒碜,定然比庄户人家的闺女强上许多,再者说,只要搭上了张大户家的这门亲事,那他以后想做个啥生意买卖,他老丈人家还能不帮衬?钱多门路广,只要老丈人家肯助力,那生意一步搭一步的不就上去了么。
除开这些,他还有个不好对人讲的心思。起因是他经常在镇上闲逛,交了三五个狐朋狗友,他听他那些朋友说,张来兴的小儿子脑壳有些痴,长大了也不像是个能掌门立户的。他要是娶了张玉娇,以后等老家伙都归西了,家产少不得有他这女婿的一份儿了。
张家家底子厚,那真是拔下根汗毛比别人腰都粗,将来他就算只分得一部分,想必也很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