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人是你这双慧眼不能洞察的?”
“这倒也是。没人能骗过我的招子。”
“家里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上个月登报和老头子断绝了关系。”
“又怎么了?”
“他老人家去南京教育部任了伪职,当了汉奸。还写信劝我说,虽前年倭寇戕害乡里,然而如今刀兵之灾也慢慢平息,人心渐渐思定,纵观华夏历代翻覆沧海桑田,无非又一次满清入关旧故事,须知人力抗争难违天命更替。为今出路,当要教育图存,为中华未来计!”
“你老头子也是乱世求存嘛。就这么断绝关系,也未免太意气用事了。”
“你不知道我那老头子,从小到大,每件事都是一堆大道理,一堆忠孝节义,每每要教我做人,替我做主。如今他老人家活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却还要来强词夺理。”
“谋一个教育部的伪职,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毕竟是亲爹。”
“其实不止这件事,还有无数的旧怨。一件件一桩桩我都记得清楚。”
“无数旧怨?说一桩来听听?”
“我就说第一桩旧怨给你听。你是不知道老头子有多过分。我才几岁大的时候,就给我批了八字,定了门亲。”
“你还定过亲?”田雨没忍住笑了起来,“……男人长什么样?”
“小时候还真见过,比我小三岁,呆头呆脑穿着开裆裤,话都说不利索,听说家境殷实……想来是乡下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女大三抱金砖。”
“我报他全家明年的丧。”
楼梯上响动,一个衣着考究长相不错的男子上楼来。他与柜台上侍者打了个招呼径直走来,坐到犹在不忿的杜衡边上。
“阿衡,你这件旗袍还真好看,和你今天的头发特别配。对了,为什么戴眼镜?你平时不是不戴的吗?不过你戴眼镜也很好看。”男子说道。
杜衡敷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外面。
侍者端过一瓶佩里耶汽水,男子喝了一小口。
“你们在聊什么,我看到你们在笑。”他又问。
“在聊阿衡的娃娃亲。”
“阿衡你还订过亲?”男子显出一些错愕。“这种包办婚姻,也太封建,太过时了,你一定会反对的吧?”
“原本是要反对,但是我爹信上说那家财主挺有钱的,信上还说他正要来上海与我见见面,我想见见倒也无妨。”杜衡随口编了一段瞎话。
“我看,还是不见为好,跟那些乡下来的人免得纠缠。”
“秦川,有些东西要脱手。”田雨赶紧将话头引回正题,杜衡撒开的胡说,能把秦川糊弄到死。
“咬手吗?。”
“黄白物倒还好,还有几把曲尺和转机子,我们姊妹不方便去黑市兑坊,你帮忙去一趟。”
“又是硬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