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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桃花债(第1页)

水里畅通无阻,四人终于到了嘉兴。贺兰月满心满眼找寻舒服的酒楼住宿,没料想到这里竟有周宁彧的产业,突着嘴快能挂油壶了都,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跟在后面,一边嘟囔:“为什么我不知道这里有家业啊。宁彧哥哥你是不是背着阿楚姐姐养了外室啊!”

被点名的尚楚之抚额无奈,一路走来已然习惯这个口没遮拦的丫头,不知道什么地方学了这么多的浑话。周宁彧打着伞,遮着尚楚之,脚步一滑,差点没淋了一身,这濛濛细雨飘满全身也是黏糊糊的,无语地看了一眼贺兰月,凉凉开口:“仔细你的皮,再这么莽撞开口,我可要收拾你了。”

“哼!”贺兰月想把伞砸到周宁彧头上,想想打不过,才勉勉强强按捺自己的暴力,犹有不足得又“哼”了一声。子由笑得最是开口,大步流星地往前带路去了。

尚楚之住进这个大小比之京城府邸相差无几的宅院,感叹院舍的布置倒是大相径庭。此处都是阔敞的院落,虽然也有三三两两的花和树,但是同京城自住的宅子或者嘉兴其他人家相较确实少了许多。尚楚之陪着贺兰月左走又窜看到了坐在凉亭里捯饬着什么,全神贯注地吸引着她的目光,于是顺着心意倚在树下看去。

周宁彧这个人摆弄什么都看起来很有模有样,比如说雕刻小木偶。在来嘉兴之前,周宁彧其实没接触过,然而此时坐在树下拿着篆刻刀认真无比。

贺兰月笑嘻嘻地瞧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了。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弄得尚楚之没顾场地地喊着:“去哪儿?跑慢些!”楚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挥挥手留下后脑勺跑远了。

两人的动静不轻,自然也就引起了周宁彧的注意,他在灿烂的阳光下,坐在亭子里微微抬起头,尚楚之想:原来他更好看了。尚楚之瞧着他神色温柔地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仿若被抓包的小姑娘一般,尚楚之脚尖在地上点了点,低下头又迎上目光,轻轻笑着,转身缩到树后道:“没什么,随便逛逛。”跟着小跑出去了。

周宁彧没想到她会这个反应,愣住片刻摇头哂笑,然后抬头望着她跑掉的月牙门,眯了眯眼,笑意晕得更开——对着自己害羞了?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江南的嘉兴却依然繁花盛景。

尚楚之一行人郊外游玩一番后入了城。热闹的主街已有华灯初上,贺兰月蹦蹦跳跳地表达今日的欢欣,差点撞上了卖花的小姑娘。

虽说,今世贵女难以出门,但闹市之中也有许多贫家女儿,强作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真正有女儿家不避免地晃悠,要么是像她们一样打扮的胡姬,要么是入了商籍,再者就是为世人轻贱的或是无可奈何的、或是自小耳濡目染的、又或是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风尘小姐们。

子由格在眼前的姑娘抱着满怀的桃花,灼灼之盛映着玉面素装倒也自然风流姿态,甚是楚楚可怜。尤其一双漂亮的半含着泪水的眸子含羞带怯地偷瞧着周宁彧,不发一言,天成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贺兰月一把拉开了子由,殷切问道:“我可是撞伤你了?”阿月语气很是关怀,连带着理都没理子由不可思议的打量模样。子由看了又看,终究是忍不住把头扬到一边,也不理睬这个有没有碰到会不知道的傻姑娘了。

周宁彧摸着鼻子,而后牵着尚楚之的手尴尬地开口:“姑娘有无大碍,拙荆同某送姑娘去医馆吧。”

眼前的姑娘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疑惑,咬着唇似乎下定了一个决心,缓缓地说:“官人缘何纳娶胡姬,白白地失了身份。”

这句堂而皇之蔑视异族人的话语登时让四人侧目皱眉。饶是尚楚之行事稳重也忍不住抢在周宁彧前头道:“小娘子,人若自轻自贱,何怪他人践踏!拉扯奴家的身份并不添了你的光彩。”

周宁彧没了之前的儒雅,笑看着尚楚之:“我家阿楚乖得厉害,口齿伶俐,值当许多奖励。”拉着尚楚之越过这个“可人”径直地朝烟雨楼去。贺兰月跟着身后,不服气地转头扮了个鬼脸:“略略略。”直到子由挑着眉笑话:“小孩子快走了,再晚没吃的了。”

湖心岛上惟一红船与烟雨楼而已。

贺兰月赶忙跟着跑上前。尚楚之在烟雨楼外看了看牌匾,点着头笑眯眯地说:“果然名楼总是招人待见的。”贺兰月挠着头发丝儿不明白道:“为什么这么说啊姐姐?”尚楚之把嘴一奴:“喏,你瞧,咱们现在进去不一定还有什么位置可以吃饭呢!”

贺兰月瞅着子由不苟言笑的脸,皱着眉:“湖也很漂亮,不能怪我贪玩儿。”扭头甩过,撅着小嘴:“宁彧哥哥,他欺负我!”

子由刚听得贺兰月的话,忙抽身进了酒楼,果然客人满满。店小二收拾了刚走的客人遗下的狼藉,堪堪整理好一桌便领着他们坐下了。位置也不好,挤在众人之中。所幸桌子之间距离还算有余,倒也不拥挤,只是嘈杂却是难免的。

尚楚之落座后抱着茶杯饮水,菜单也懒得点。贺兰月兴致甚高,还抢了店小二的活儿报起了菜名,又自顾自地点道:“翡翠蟹斗听着很不错,来一份!”

店小二笑笑:“姑娘这个时节的蟹儿可不够吃的,金秋那时候味儿可就肥美极了。”又指着菜单:“五香乳鸽姑娘不妨试试,我们楼的师父手艺可好极了。”

“那你快记下。”看向店小二的贺兰月咬着唇犹犹豫豫:“蜜汁火方有吗?好吃吗?”店小二把帕巾甩到肩上,竖着大拇指哈哈笑:“姑娘顶呱呱,这也是我们楼的招牌菜。”洋洋得意的贺兰月裂开了嘴,也不报菜名了,恣意喊着:“鸡片锅魁、麻婆豆腐各一份。快点儿上菜哈,我可饿惨了!”

收好菜单的店小二应了一声“欸,得了!”,一路小跑去了。给她们添了茶水后,店小二便在各桌间流转送菜。

尚楚之四人品着香茶,贺兰月叽叽喳喳地掰着手指数今天看到的美景。尚楚之笑意浓浓,也惬意极了。子由摇着头笑,泼了泼冷水:“一路就可惜带了只小麻雀。”

这话一出尚楚之扑哧一笑,周宁彧也看着贺兰月发笑。贺兰月鼓着嘴哼哼唧唧,轻轻拍着桌子:“以后我再也不说话了!”

子由递了一杯水:“说了这么多,也不渴吗?”

贺兰月边喝边说:“渴死我了!”然后东张西望,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子由警觉地望了望,周围诚然有许多人瞧向他们这一桌,被他一看,不少的人缩了脖子,于是子由又打量了一番,有些人是混在江湖的,身手也不弱的样子。子由把目光投向周宁彧,贺兰月也就顺着子由的目光看着周宁彧。周宁彧扇子拍了拍手心道:“小心些,许是诧异桌上有两位异族姑娘吧。但凡事还是谨慎点。”

贺兰月笑嘻嘻地看着菜上桌了,提着筷子说道:“吃吧吃吧,我就是直觉而已。”可怜兮兮地望着尚楚之:“姐姐,我可以吃了吗?”尚楚之抿着笑,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到贺兰月碗中:“快吃吧,小馋猫。”

吃完饭后,四人也没再到处晃荡了,回到住宅后便歇下了。贺兰月回房后又撺掇着尚楚之去了院子里看星星,说了许久的裴苼。

闲聊的时候,尚楚之不由在心里自问,她同周宁彧之间算什么的关系呢?他说了那么多次的喜欢,她是否有动过心呢?

从前,也许她实在太寂寞了,偶尔也会想有这样的人陪着似乎挺好的。可是阿月进入生活中,她有了朋友,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和周宁彧是不是真的能相伴到老,如果不能呢?她会难过吗?

漫天的星星凑出一条美丽的银河,尚楚之学着贺兰月的样子,双手枕在地上,身后的石阶其实硌得慌,她也没有像阿月一样叼着一根野草翘起二郎腿,但她心里很开心,她不再是画框里的姑娘了。她仿佛可以如阿月一样自由自在。尚楚之笑容丽极了。把心中的问题对着星星又问了一遍自己。

尚楚之看着星星点点,心里明白,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能免俗地希望有所倚靠。可是倘若她有的选择,会希望周宁彧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倚靠吗?

尚楚之摇了摇头,不会!

如若可以,为什么自己不能做自己的主意,为什么要去找一个天呢?难道天若塌了,她便不活了吗?所以她想,她不要这样的生活。那么不管周宁彧喜欢谁或者未来三妻四妾,她觉得自己都能安之若素。尚楚之双手抽了出来,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坏了,这样和离的话多么不错,她跟着贺兰先生从商,虽说商籍为世人所耻,但她从此就自由了不是吗?

更深露重,星星也困得眨眼。两个姑娘也顶不住困意各自回房休息,所幸在同一院子里,倒也有伴,不至于被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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