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心思踌躇,水淋淋的薛鸣佩连忙裹住自己,没命地往院子里跑。幸亏只苑的动静,还没有惊动院子里的戚家女眷,仍是一片宁静。薛鸣佩回到住所,惊魂难定。“小姐……”被吵醒的枫儿看到她浑身是水的模样,吓了一跳。“嘘!”薛鸣佩连忙让她安静,“枫儿你偷偷地准备些热水,别让任何人发现!”枫儿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家小姐,身上披着的宽大衣裳,明显是男人的,还这样一副掉进水里的模样,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她快要哭出来,但还是听话地没有吱声。把整个身子埋进了浴桶,感受着被热水包裹的感觉,薛鸣佩才觉得冰凉僵硬的身体回复过来,怔怔地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清岭道长敲响鸣钟,护国寺的武僧们赶来,那位杂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等明天一早,她就再去看看,若是对方无事,谢家歹徒也离开了护国寺,她就去和那杂役接头。对方即便受此酷刑,也不肯供出来薛家父女,可见忠心。氤氲热气浮上肌肤,把她团团包裹住,让她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出现得奇怪,走得也匆匆的年轻道士。清岭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自己夜里一个人出现在那里,任凭谁都不会觉得她简单普通,明显和那谢家人口中所说的“余孽”大有关系。结果这道士却什么也没问,就出手帮她。只因为觉得她双眼清明,不是奸恶之徒?好随性的人。“江湖风波恶,走哪条路,弃哪条路,当慎之重之。”薛鸣佩喟叹一声,难道她不想慎重吗?可是醒来以后,这每一步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她只是一只蝼蚁,得了这第二条性命,也被迫背负了这背后的代价。软肋加身,迷障重重,她连谁是敌是友都不敢下定论,连有几条路都不知道,何况是确定“走哪一条路”呢?正要擦身,却突然听到屋外动静。“你们是谁!”糟了!院子亮起火把,似乎有一列人马齐齐出动。一定是只苑那里发生的事情,传到了这里,守护后院的侍卫们来排查异常。“这么晚了,表小姐怎么还没睡?你守在外面做什么?”“——那个……那个,小姐想沐浴,奴婢便烧水伺候她,你们,你们现在可不方便进去!”薛鸣佩一把披上中衣,水都来不及擦干,手忙脚乱地把清岭的道袍,一脚踢进了床底。却听到屋外一个像是侍卫的声音道:“鬼鬼祟祟!这么晚了,你们小姐突然沐浴做什么?护国寺里有歹人闯入,意欲伤人,护国寺的武僧们说看到贼人往这个方向逃来,一直追到了这里。现在前面几位夫人和小姐的屋子,都已经被保护起来,搜检干净,偏偏你们这里拦着人?若是歹人们胁迫了贵人们,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枫儿厉声道:“大胆!你们一群外男,拿着搜检贼人的借口,就能随便进小姐的卧房了?难道其他主子面前,你们也这样无礼……二、二公子……”“公子!”戚韫来了?薛鸣佩眉心一跳,六神无主。戚韫一向谨慎,若是他发现自己这么晚了没睡,还发现了她之前的动向,她可要如何解释呢?不行不行……干脆又回身躲进屏风里。屋外隐约传来戚韫训斥侍卫们的声音,接着便是敲门声:“鸣佩?”“表、表哥。”薛鸣佩惊慌道,“外面是什么人?我在沐浴,你快让他们走!”“别怕,鸣佩,我已经让他们退开了。”戚韫温柔道,“只是今晚有歹人出没,我实在是害怕你又出事。只我一个人进来,好吗?”不好!你进来才最危险!你那眼睛鼻子比那群侍卫难糊弄多了!“没有歹人,只有我自己……”薛鸣佩差点咬住舌头,“我我我还没洗完呢。”“鸣佩还是先擦净穿衣吧,防止意外。我已经和娘商议好了,今夜大家都换一个去处去睡。”戚韫声音温和,冷冷的目光却落在了门前的水迹上。那水迹,当然可以说是枫儿送来热水的时候洒的。可是他却闻到了一丝莲花的香气。哪来的莲花香?他还真以为薛鸣佩痛改前非了呢。呵呵,绞尽脑汁非要跟着到护国寺里,原来是为了这个?只苑里的变故,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心头火起,想到这几天她在自己面前乖巧可人的模样,戚韫恨得牙痒痒。都是伪装吧?不过是要哄着他放松警惕,她才好暗度陈仓。可恨,那一日情绪失控,忍不住和她说起诸多往事的时候,望着她纯然眼眸,听着她花言巧语的慰藉,自己竟然心动一分。还自作多情地想着,他们都失去了重要的至亲,同病相怜,无论如何那一瞬的她,都是真情真意。骗子。戚韫一挥手,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各自又退下几步。门被打开了。“……”薛鸣佩抓紧中衣,目瞪口呆。什么人啊!她都说了自己在沐浴,他居然还要进来!戚韫把门关上,漠然扫视了一圈屋内:“鸣佩?穿好衣裳了吗?”让他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莫不是今晚和谁接上了头,得了什么密信,又或者那潜逃的贼人,此刻便窝藏在这里?落水之前薛鸣佩就和郭鸿搭线牵桥了,总不能是为了叙叙当年在薛府时的旧情吧?难道她之前真打算向谢家投诚?“表、表哥,你——你别过来——”薛鸣佩手忙脚乱地试图系上中衣,却没找到原本挂在屏风上的腰带。下一瞬,一只手从屏风后伸了出来,递上她那条腰带,指上翠绿欲滴的玉扳指格外刺眼。“鸣佩,在找这个?”薛鸣佩垂下眼帘,双颊已经羞愤地染上了烟霞,她抓住腰带一用力,对方却没有松手。“戚韫!”青年的脸从屏风后露了出来。少女浑身水汽,中衣缭乱地草草穿上,婀娜的弧线隐没在绸缎里,动人心旌。房间一目了然,唯一能藏人的浴桶现在也在他的视线里,没有异样。戚韫手上微微用力,扯着那腰带,轻盈的身体便经不住力道,踉跄着歪向他的方向。“头发快擦干吧,你身子不好,怎么夜里还洗浴,当心着凉。”戚韫虚虚笼住她的身体,轻声关切,腕子一转,手里的腰带便裹住了纤纤的腰肢。“表哥……我……我……”明明是给她系上腰带,薛鸣佩却觉得那锦带在戚韫的手里,像是变成了绳索,变成了镣铐,不由分说地将她捆缚住。温柔的动作间,都是强势。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