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防风一如往常进了屋子,等候自家主子吩咐今天的任务,结果一抬头便看到了主子眼下的青黑,和明显不悦的表情。不,那哪里是不悦啊,这表情,主子被谢家人气得半死的时候,脸也没这么黑啊!这个级别,得是主子小时候,被相爷打了个屁股开花那一次,才能相提并论吧?“主子?”铮铮铁骨,也变得小心翼翼。防风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到底是左脚先进的门还是右脚,生怕哪里惹得公子不高兴,让他把自己给扔出去。“把这两条腰带,给我扔出去,越远越好!”不用照镜子,戚韫也猜得出来自己现在什么模样,闭了闭眼,几乎是从牙根里咬出的这句话。“哦……是!”防风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腰带拿起来。扔的不是他就好。不过这腰带犯了什么大忌讳?看上去还挺好看的啊?……公子不要了能不能赏给他啊?他正缺呢。眼见着防风几步就要跳出去,戚韫眉心又一跳:“慢着!”防风习以为常,立刻一个回身又跪下:“主子还有何吩咐?”“……”戚韫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天后木着脸一挥手,“扔进库房里吧!”行吧。“是!”防风熟练地应下,一边走一边望着手里的东西,肃然起敬。这两条腰带比大理寺的公文,还能让主子纠结,真是了不起的腰带!望着另一旁还没动的广白,戚韫凉凉道:“你很闲?”大清早愣在这儿半天。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广白呆了一下,心想您还没吩咐我今天应该干什么啊?只好道:“主子,今天——要不要继续保护表小姐了啊?”“……”戚韫牙齿一酸,脸色变换了几下:“继续什么继续?给人驾车驾上瘾了?”广白:“可是公子不是很在意表小姐的安危吗?”“谁在意她了?我在意的是崔畅。”戚韫面无表情。现在崔畅已经死了,那文书也没了作用,何必再在薛鸣佩身上浪费时间?当前许国公回京,几方势力拉锯,哪有那个闲心去管这些事情。他自己都忙得几天没沾床,广白倒是清闲,给人驾车去了!人家不领情,还恼他半步不离,他若再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显得像是真在意了她似的。广白还等着主子下令,便看到刚刚还面带愠色的主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凝重,眼神却有些恍惚起来,最后又蹙起眉头,十分懊丧。更气了。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到底是遇着什么事情了,能让主子情绪荡动得这样厉害?谢家出幺蛾子了?左兴阑被人捞了?还是西边的战事又不好了?气氛正是诡异,一只小巧的信鸽,却飞落在窗台。广白连忙把鸟捉下来,拿出上面的一张纸条。只看了一眼,他就不复之前的茫然,忙道:“主子!诏狱传来的消息——郭鸿,被人杀了。”什么!这一下,戚韫彻底把昨夜抛了个彻底:“到底怎么回事?”“昨夜郭鸿被从诏狱提到刑部大狱,转移的途中,刑部官差中了药,等他们再醒过来,郭鸿已经死了。”广白表情凝重,“幸而主子怕夜长梦多,早早地把他的供词给审出来了,也已经递上了御前。这次是刑部失职,大理寺不会受到太大罪责。”“死了?”戚韫面沉如水,“死得可真巧,难怪刑部这么急着提人呢。”怎么,怕他从郭鸿嘴里撬出来更多,急着把人的嘴彻底堵死?可惜谢伯潜怕是没想到,他已经早一步拿到了供词,堵也堵晚了。“大理寺辛辛苦苦捉到人,到了刑部手里,一夜就没了。这次刑部的范老狗,就是在皇帝面前把他的狗头磕烂了,也得给我个交代。”戚韫一扫前一日的疲倦:“走,入宫!”“是!”明桐院里,薛鸣佩跟着大夫人,把烟摧玉茗现在的账又重新算了一遍。证据确凿,事情又牵涉戚家,京兆尹那边判得很快,到时候把李万成的家一抄,就能补上茶庄的缺漏。望着账本上的数字,薛鸣佩只觉得脑袋都有些不清醒了,仿佛走在路上,被一块大金元宝砸了个正着。李万成太不是东西了!戚宁雪这么些年,连衣裳都不怎么换几身,他呢?田地庄子买了又一买,吃了个膀大腰肥。深呼吸了几下,才从不真实的狂喜中苏醒。薛鸣佩望了望大夫人,没忘记这次事情能解决得这么快,少不了大房的帮忙,委婉了几句,孝敬一二。大夫人听着少女的话,笑着点了点头,看她的目光都是满意。真会来事儿的孩子。原本以为鸣佩和她娘一个德性呢,现在竟然一窍通百窍通了!管理戚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虽然如今府库不算紧张,可谁会嫌银子少呢?有了薛鸣佩的主动孝敬,接下来几个月,戚府的人情往来,银子周转,也能松快一些。“鸣佩,你做得很不错。”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庄子铺子上那些人,想着你娘不管事,你年纪又小,心思就大了。以后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谁敢有二话,对你不服气,尽管来明桐院。”“多谢舅母!”薛鸣佩喜不自胜,立刻趁热打铁,把剩下几个铺子的管事,全都敲打了一番,白脸红脸唱了一通。“前段时间我让路掌柜去江南打听,如今找到了一些合作的大商。接下来几天你们各自派人,和那边的对接一下。”薛鸣佩一一安排下去。末了又问:“路大哥,上个月派去黔西的商队,现在有回信了吗?”“还没有,西边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消息堵塞,路上危险也多。”路得济道,“小姐,虽然西边的香料还好,商事情繁盛,但现下情况复杂,实在不是往西边发展的好时候啊。咱们已经和江南合作,一口也吃不了个胖子,还是先把重心放在南边的货上吧。”薛鸣佩心想,谁是为了真做生意,还不是为了打听她那个大哥的下落,从西边出事,她就一波一波地派人去,还是没用,愁上心头,只能勉强道:“路大哥不知道,正是因为现在西边局势复杂,一般人退缩,才空出来许多难得的机会。战后百废待兴,机会都是藏在风险后的。而且我也没有说立刻和西边合作,这不是先打听着吗?”打点好生意上的事情,薛鸣佩依旧在想大哥这事儿该如何是好。事实证明,一般的渠道行不通。她摸了摸衣袖里那块东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