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轶在这家酒吧打工有一段时间了。
酒吧不大,平时人也不多,很清净。
他在这里工作时间不用太久,基本十一点前就下班回家。
其实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只是能在每个不想回家的夜晚让他到这里来静静心,正好也能挣一点零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戴上手套,用手工冰刀把冰凿成一个个想要的形状,这个过程很治愈,很能让人安静。
酒吧老板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腿有点瘸,但还不至于到需要拿拐杖的地步。话和江轶一样少,眼里总是波澜不惊,但江轶直觉他故事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看准了江轶话不多这一点老板才把他招进来,明明他只是一个高中生,什么都不懂,不懂酒更不知道什么品味。
江轶只知道老板姓白,听说他来找工作也不问他会什么就答应了他。他凿冰的技术也是白老板教他的。
大多时间酒吧没什么人来,安安静静的,只有他和白老板两个人,冰刀砸在冰块上,发出“擦擦”的声音。
有的时候他也会抬头看看白老板在干什么,不出意外只会看到他在发呆。
这时候他会觉得白老板根本不是想招一个小工,因此也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懂酒是不是很有品味,他只是需要一个人,甚至不必是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东西,只要能制造出一点声音,也让他显得不那么孤独。
两个人都默默无声,这让江轶觉得他们俩几乎就像是灵魂伴侣,当然这里面没有任何猥琐的心思,他还不至于去肖想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只能称作为生命中过客的那么一个人,尽管白老板一举一动就像是无暇美玉。
只是他要找一处安静地,而他刚好缺一个会制造声音的工具。
每天刚凿出来的冰,一个个晶莹剔透,像是艺术品,然而不久,他们就会融化,变得失去本来面目,变成一滩浑浊的水。
一个小小的况且没什么人来的酒吧根本用不了这些冰,最后它们统统被倒进垃圾桶里,连同新的旧的。
白老板也压根不在乎这些浪费。
人的一生中,少不了会当配角,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在自己的故事里就是主角。白老板有什么故事,江轶不在乎,他只是享受陪在白老板身边这些安宁的时光。
因为说不准哪一时,这种安宁就会不复存在。
这天,江轶还在埋头凿冰,白老板恰巧没在,不大的酒吧里突然哗啦啦闯入一群西装革履的高大的人。
江轶没有感到惊惶,因为他直觉这些人不是冲他来的,所以他只是抬起头平静的打量。
领头的男人很出众,不是因为他领头,而是因为在一众高大的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里,他身上戾气最重。
他们这群人,像是保镖,但更像是某国电影里的黑社会头头领着一群黑社会小弟,上门讨人命来的。
领头的发话:“白若玉在哪?”语气一点不和善。
白若玉……江轶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白老板的名字,又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真是名字若如其人,起得好听,起得形象。
“白老板不在,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江轶语气平静,他知道白老板可能是摊上麻烦了,但白老板并没有苛待过他,所以他尽量能挡就帮忙挡一下。
“叫他回来。”领头人命令。
江轶顿了一下,虽然不能报信,但他也不会傻到把人叫回来,以致于让白若玉陷入一个明显来者不善的境地。
“不好意思先生……”他刚准备和这个男人周旋一下,没想到话音就被打断。
“这么多人别挡在门口。”白若玉还未见其人,清冷的声音就透过这些高大男人的层层阻碍传了进来。
领头的男人赶忙回头。
令江轶感到惊讶的是,在看到白若玉一脚轻一脚重地走进来的时候,那个领头男的眼睛好像在发光,身上的戾气似乎也没先前那么重,好像逐渐化开了。
那个男人竟然颤抖着嘴唇,缓缓叫了一声:“哥。”
白若玉在他身边停下,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转而看向江轶,道:“江轶,你走吧。以后也不用来了,工钱我之后会转给你。”
江轶也什么都没说,放下冰刀,脱下手套,慢慢往外走。
那些西装男慢慢从两边散开,给他让出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这个时候江轶突然想起来,白若玉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件事发生,而那些用凿冰制造出的声音来陪伴发呆的时候,似乎也并不是为了发呆,而是为了等待某一时刻的到来。
江轶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听见白老板叫了一声“齐承宇”,然后就什么都没听见了。
夜风习习,一出酒吧大门,江轶就将连帽衫上的帽子兜头盖上,这是他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