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迎新皇的当口,宗泽估计,这诏命依旧要用新皇的印信。
按正经执行来算,多半诛九族就是移三族,而移三族仅是灭一家。
李二头陀要正经来办这样的叛宋大案,一场株连下来,恐怕又是几万人、十几万人之数。
“李枢密,你诛那些官员九族,是为叛宋之事,还是为募兵之事?
若为募兵事,让这几十家献家资田产赎买罪责可好?”
道理、法理上虽说这李二头陀站得住脚,但法理无外人情,这么个杀法,只怕不用几年,大宋旧的文脉,就会被杀绝。
“宗相,兼而有之。
以洒家一人之过,以咱们一代人之过,总要为后世人打个样的。
叛国,不能只诛首恶,还要诛其血脉。
这类案子多了,咱们大宋不容情,以后的朝代也不会容情。
国无叛逆,才是我华夏文脉得以久昌的基石。
这个也叛那个也叛,叛来叛去,弄不好有些贼厮鸟就会擅改经典。
杀,谁叛杀谁,若山东的文庙敢给金贼异族张目,洒家一样要绝其九族血脉!
华夏文脉可包容万物,但包容不了内里的叛逆贼子。
莫说涉及人丁十万数,就是涉及百万千万,也要给他杀绝喽……”
李鄂将道理说明,宗泽这边只能重重一声哀叹了事。
话说到文脉久昌了,有些人不该杀也要杀的,只因他们叛的不是大宋,而是传承至今的华夏文脉。
王朝有轮回这事儿,宗泽也是清楚的,大宋国祚传承至今,渐有病入膏肓之势。
所谓变法,无非就是比李二头陀柔和一些的治病手段而已。
王荆公变法,宗泽也是支持的,只因王相公变法,能革除大宋底层的弊病。
可王相公变法不成郁郁而终,大宋中兴未果,如今来了靖康,换了李二头陀这个枢密使拿刀变法,也只能杀的人头滚滚,变法才能得以推行。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宗泽也是支持这个李枢密的。
只因再不变,大宋国祚就要拱手让给异族了。
大宋的旧文脉才是致使国祚病入膏肓的病根,李鄂守城、北上这段时间,宗泽也彻底想清楚了。
只有革除大宋旧文脉在各地的势力,大宋才能再延国祚百年。
若大宋各地的旧文脉势力不被革除,大宋国祚也不是不能存在,但只会越来越弱。
国力此消彼长之下,那金国灭宋,在宗泽看来,也就是将来事,严重一点就是眼前事了。
温和的手段范文正公跟王荆公都用过了,范文正的时候还好些,王荆公用的时候,底层文脉的抗力极大。
蔡京能成六贼之首,在宗泽看来,未尝没有旧文脉的手脚。
而导致大宋病入膏肓之党争,妥妥的就是文脉手段了。
目送李二头陀这个枢密使走出政事堂后,宗泽也在感叹,幸好于此时、此地遇上了此人。
换个时间段,莫说早二十年,就是早十年,他宗泽也会把这李二头陀当做文脉死敌的。
如今,命数将近的老宗泽,却如之前抗旨抗命守御太原府的老种、种师道一般,看清了大宋想要延续的脉络。
任由文脉猖狂,则大宋国祚必灭,而且要亡于异族之手。
大宋国祚本就得来不正,再亡于异族之手,那大宋文脉,就是史籍上的千古罪人了。
如今时候,便如李二头陀说的一般,文脉人多,杀之不绝,杀一些以延大宋国祚,也不算是酷烈手段,毕竟死几家居心叵测之辈,总好过大宋百姓死伤千百万。
虽说王朝兴替是常事,但得位不正的大宋,是不好再亡于女真这种异族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