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窗外莺飞燕舞。姜十七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便按照多年养成的习惯先行了一周天的吐纳,此时猛然想起自己昨日中了蛊毒;可是他运转周天之时却觉得内力似乎丝毫未损,心下大感奇怪。
便在此时,只听身后仡濮蝶轻笑。他转过身去,便见仡濮蝶笑道:“傻官人。你昨日刚来之时,我便看出你中了蛊毒。你的蛊毒早就没了。”
姜十七疑惑道:“可是据苏甘所讲,我中的乃是死蛊,无法可解。”
仡濮蝶笑道:“我不知道什么死蛊活蛊,反正在我这里也没区别;我也不会解蛊,但我只要心里想你好,你便好了。”
姜十七看着仡濮蝶,吃惊道:“娘子是如何做到的?”
仡濮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轻轻抱住姜十七,笑道:“我以前也不知道我有这个能力。你还记得我当年救过受伤的小鸟么?”
姜十七笑道:“自然记得。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
仡濮蝶横了他一眼,佯怒道:“那时候我们可还不认识。哼。”她顿了顿,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医治小鸟,我只是将它捧在手心,心中默念希望它好起来,过了一天它的伤便自己好了。不过那时我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诚心感动了上天,所以让它好了。到了此处之后我慢慢发现,不管小兔小猫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我心中默念,它们的伤自然就好了;就连草地上那些即将枯死的小草小花,只要我心中默念,它们也会活过来。”
姜十七沉思片刻,道:“也难怪。你出生便有蚩尤的胎记,据说便是继承了蚩尤的某种神力,看来你继承的乃是治愈甚至重生的神力,所以你才会被选为圣女,由你来举行仪式。”
仡濮蝶点头道:“恐怕是的。”
仡濮蝶的这处居所也有七八个人服侍守卫。待得用过早膳,两人便到谷中草地散步。仡濮蝶容光焕发,仿佛突然之间年轻了十岁,拉着姜十七四处走动,对他讲这棵草什么时候发芽、那株花什么时候盛开。她在此处居住了二十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说出来。
姜十七怜爱地看着妻子,心中柔情充溢,真想就此放下一切,将姜一枫叫过来,一家人便在这山谷之中无忧无虑地生活。
想到姜一枫,他心中猛地一紧。
仡濮蝶见他面色有异,停下脚步关心问道:“官人怎么了?因何事发愁?”
姜十七老实答道:“我方才在想,若是就此放下一切,叫上枫儿,我们一家人便在此处快快活活地生活,岂不甚好?可是枫儿他还年轻,他以后还要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我们不能将他困在这山谷之中。”
仡濮蝶点点头,微笑道:“是的。我们的枫儿还小,他还要慢慢感受世间繁华。我们不能让他困在这里。”
姜十七看着仡濮蝶,道:“娘子,若是蚩尤复活,天下大乱,你觉得我们枫儿还会有快乐安稳的生活么?”
仡濮蝶此前并未想到此中联系,此刻听姜十七讲起,这才细细思量。一边是族人,一边是丈夫与儿子,委实难以取舍。她这次想了很久,第二日她终于做了决定,对姜十七说道:“官人,我听你的,不举行仪式了。我不想我们的枫儿身处战乱之中,我只希望他快快活活地生活,将来娶妻生子、美满幸福。”
姜十七望着妻子一笑,点头道:“枫儿本想与我一同前来,是我坚持不许。我跟他说了,若是我十日之后没有消息,他便远走海外,去青丘国或者风民国生活。不过,”他微微摇头,道,“以他的性格,别的事听我的,这件事未必会听。他若是十日之后得不到我们的消息,恐怕会找进梅山峒来。”
仡濮蝶突然问道:“赵圆月与子雅如珠这两个姑娘,哪个好看?”
姜十七一愣,道:“赵圆月倒是自小便经常来家玩耍,那子雅如珠只来过一次。说到好看,倒是没有注意。娘子问这个作甚?”
仡濮蝶笑道:“就问问。也不知道我们枫儿喜欢哪一个。”她顿了顿,道:“要是枫儿实在为难,便叫他两个都娶了罢。”
姜十七眼望妻子,呐呐道:“那时候你可是告诉我,如果我喜欢上第二个女人,你第一个便要去杀了她,再回来杀了我…”
仡濮蝶横了他一眼,道:“你是你,枫儿是枫儿,那能一样么?”
姜十七无奈摇头,笑道:“还是说正事。娘子,你不举行仪式,苏甘必不肯放我们离开;到时候枫儿找进梅山峒,必将与他们起争斗。枫儿这些年武功虽有进境,但要对付梅山峒十八位分峒主,绝无可能,更何况还有苏甘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与梅山峒人多次交手,但从未见过苏甘出手;苏甘武功究竟如何,他心中委实没底。
仡濮蝶柳眉一竖,道:“谁敢伤我的枫儿!”
姜十七道:“你不举行仪式,便是你族人之敌。我担心到时候枫儿前来,他们会捉了枫儿,以此要挟。”
仡濮蝶看向姜十七,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姜十七道:“你遣人告诉苏甘,就说有事相商;待苏甘来时,你便告诉他愿意举行仪式,仪式结束好与我离开梅山峒。到了仪式举行之时,我找机会抢到四象之剑,然后带你杀出去。”
仡濮蝶担心道:“他们人多势众,官人你只一人,只怕寡不敌众。”
姜十七笑道:“我有四象之剑在手,更何况他们需要娘子替他们举行仪式,投鼠忌器,定不敢将我们置于死地;我们只是要逃出去,想来应该可以做到。出去之后我们即刻回家,带上枫儿一起出海,从此不再过问这些是非。”
仡濮蝶想了想,点点头,道:“好。”
他二人谈话之时自是避开了众人;以姜十七的武功修为,也无人能偷听得了他们的谈话。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仡濮蝶的房中多处竹管中间被贯穿打通,声音可由竹管一直通到外面。他们的对话被苏甘一字不漏地听去了。
苏甘摇一摇头,自语道:“并非我有意要偷听,实在是此事事关我族兴亡,不得不出此下策;再者,你二人上次也曾偷跑过,我不得不防。”随即吩咐道:“速速召集十八位分峒主。”
传令军士道:“是!那…第九峒峒主李十五郎如何处置?”
苏甘略一沉吟,道:“此时正当用人之际,先传他过来议事;擅制死蛊之罪留待后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