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仗打成这个样子,回去怎么向师座交待?”
豹子根本不把手里二百来人的光杆儿团长葛成乾放在眼里。他没好气地说:
“大溪镇上那狗日的眼线一定是被共产党收买了,竟发情报讲,区公所里没有武装,只有八九个不会打仗的狗男女,连武工队也到县里集训去了。你看看,那里边没有一个连的兵力才怪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都死伤了那么多的弟兄,你还叫他们送死呀!这好差事怎么不叫刘喜的二团来,偏叫我们三团来,我们三团是后娘养的吧?”
葛成乾大怒:“豹子你个贼日的怎么讲话?章师长哪里亏待了你们,你敢发他的牢骚!”
豹子气乎乎地嚷道:“葛成乾你个狗娘养的敢骂老子。老子今天就在这里废了你,你信不信?有种你自己带头冲进去呀!有本事你从那封火墙上飞过去啊!”
葛成乾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一掌把讲台推倒,吼道:
“老子就上给你看看,死了也是给章大哥尽义。来,不怕死的跟我上!”
葛成乾的弟弟葛老六过来劝他:“大哥,你别急,从长计议嘛。怎么也轮不到你亲自上啊!”
急红了眼的葛成乾吼道:
“我不上,你上啊?”
葛老六迟疑了一下,说:“我上。”
葛老六看了看讲台,命两个匪徒把讲台抬出教室,又命几个匪徒把棉衣脱了塞在讲台里。正在那里瞎鼓捣,葛成乾过来制止说:
“你这是过家家?都把棉衣拿回去给我穿上。快去弄几床棉被子来,打湿了。”
有几个匪徒从后窗跳出去,不大一会儿就不知道从谁家抢了几床棉被来,都浇得湿淋淋的。葛成乾命人把湿棉被搭在讲台前面,让葛老六和另一个匪徒蹲在讲台后面,又把十几个手榴弹捆在一起让他们带着。人蹲在后面把讲台一点一点往操场坪移。果然,这一招很管用。对面射来的子弹打在湿棉被上一点都伤不着人。葛成乾交待他们,要把讲台移到抵近黄家大院封火墙很近的地方,最有利于投集束手榴弹的位置上,等葛成乾命匪徒们一齐向封火墙射孔排射时,就把集束手榴弹投到封火墙下,把封火墙给炸塌了!
杨英丹眼看着土匪抵近了封火墙,他看出了敌人的阴谋。一旦封火墙被炸塌,区公所就无险可守了。他必须要把抵近封火墙的匪徒消灭掉。他看不清下面敌人到底依托什么东西作掩蔽过来的,但他知道现在只有用手榴弹炸才能凑效。他把仅有的两棵手榴弹捆在一起,冒着敌人的排枪射击,照准操坪下那看不清的一堆运动物体投了下去。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他重重地翻倒在楼道上。
王任遥正领着石映春扛着一箱手榴弹上来了。王任遥一眼看见杨英丹翻倒在楼道上,急忙上去扶起他。杨英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封火墙,快,快!”就晕死过去了。王任遥急忙找一个角度隐蔽着自己往下看。快抵近封火墙的讲台已被杨英丹的手榴弹炸翻。对面有人在大喊:
“老六,快扔手榴弹!”
王任遥大喊:“映春,手榴弹!”石映春已经拿出了两棵手榴弹在手里,他说:
“区长你闪开,让我来!”
只见石映春一抬手,两颗手榴弹不偏不倚同时落在讲台边。而且把葛老六的那一捆手榴弹也引爆了。那一声巨响,震得封火墙后边的楼道都发抖。
杨英丹那两颗手榴弹炸翻了讲台,也许同时炸伤了两个匪徒。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扔集束手榴弹呢?石映春这颗手榴弹投下去又引爆了匪徒们的集束手榴弹,葛老六就是有九条命,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教室里的葛成乾见弟弟死了,一边大喊:“老六呀,我的好兄弟!”一边不顾一切地跑出了教室。这边王任遥见有人影儿跑出了教室,立即瞄准了他。葛成乾跑出教室还没来得及把身子闪到楼道外侧的柱子后边,就被王任遥一枪打倒了。
教室里的匪徒立即乱成了一团,一个个大声地喊起来:
“团长!团长!葛团长!”
有两个匪徒不顾一切地跑出来,迅速把葛成乾拖回了教室。王任遥这一枪正好打在他的头上。葛成乾已经毙命了。
豹子一见葛成乾死了,也慌了神。他怎么向章岳峰交待!急红了眼的豹子也只能大声地骂街,泄一泄心中的火气:
“老母亲日匹,一个个都轻敌。老子叫带一门迫击炮来,都说不用,都说难得抬。看看,要是听老子的,一炮过去,封火墙早塌了!”
他吼起来:“打,都给我打!”
楼道里,杨英丹躺在王任遥怀里已经牺牲了。敌人的子弹打在他的头部。王任遥哽咽着叫着“英丹,英丹!”陈怡雅流着眼泪,下意识地还在给已经牺牲了的杨英丹包扎着伤口。其他几个武工队员和石映春则流着泪坚守着射击孔。
刘开犁这边已经打得不激烈了。沿河街临街铺面屋脊上的背面密密麻麻地趴着匪徒,与刘开犁他们对峙着。刘开犁的脸烧得发烫,浑身冒汗,却又冷得直打颤,头也昏昏沉沉的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一边躲在墙后向暴露的目标射击,一边不停地嘱咐他的组员:
“注意隐蔽,弹药有限,不要放空枪。”
趴在屋脊上的匪徒们有劲使不上,朝着区公所那边射击的枪声也已经稀稀拉拉。不久前因火烧县城立下功劳被提拔为上校的全飞,虽然还只是带着他原先的那个营,但他的部下都已改口称他为团长了。他的五连连长罗喜宝趴在他的身边,说:
“团长,我们就这样耗着,劳而无功啊。”
全飞轻声说:“你以为我不晓得?今天这仗只有两种结果,一种结果是这样耗下去,把王任遥的弹药拼光了,我们就得手了。另一种结果是打了半天,他们的援兵来了,我们捧起屁股跑,无功而返。我们不能象葛成乾、豹子和缺子他们那样,不把弟兄们的命当一回事,胡乱冲送死。缺子带的那个先锋连没能打进黄家大院,却在大街上丢了半个连的尸体。葛成乾把近百人死伤不当一回事,结果自己也搭进去了。我们就这样耗着吧,别做无谓的牺牲。”
罗喜宝说:“还是我们团长体恤弟兄们。”
全飞想了想,说:“我不是叫你五连带一挺机关枪吗?怎么没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