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也笑得停不下来:“你既然长得像她,怎么到现在还单身?”
“投胎投错性别了呗。”胡泽故作哀怨状,“我这张脸,女的看见没安全感,有个相亲对象跟介绍人说,看脸就觉着以后我会出轨。”
“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男狐狸精?”
“你夸我。”
“哈哈,被你发现了。”洪也边说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想开点,性别别卡那么死,早晚能脱单。”
一句玩笑话,却让车里的气氛瞬间静得有些尴尬。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内涵了唐喆学,洪也立时止住笑意,随手抽出张纸巾擤鼻涕。好在胡泽开得起玩笑,只是静音了几秒马上帮她找了个台阶下:“我们单位男的颜值太低,瞧不上,你手里要有好的可以介绍一个。”
松下口气,洪也鼻音浓重的:“一个够吗?”
“一打不嫌多。”
“行了你俩,骁哥还在呢,说话别那么奔放。”
唐喆学出言打断二人的不着调。再看秦骁,眉毛高低错了位,一脸的“我不理解”。昨儿晚上和年美卿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了不少八卦,才知道原来罗家楠和祈铭是“那种关系”,顿感三观遭受了冲击。有关性取向这事儿,他可以给与尊重,问题在于,他不光认识罗家楠他爸罗卫东,还认识罗家楠他爷爷罗明哲,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俩铁打的爷们怎么能养出个gay来。
又想起自家兔崽子也到青春期了,他琢磨着抽空该给前妻打个电话,了解下孩子的心理状态,别回头因为缺失父爱跑别的男的那找补去了。
行至县公安局所在的街道,胡泽将车停到路边,下车换手唐喆学上驾驶座。念在之前对方帮自己刷脸弄指纹鉴定的份上,唐喆学离开之前还是给了颗定心丸:“组长说,等他能爬起来了,再好好过一遍卷宗,只要有思路,他不会推辞。”
胡泽淡然一笑:“让他好好休息,别惦记案子了,反正是得罪人的差事,就算不接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看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喆学不再委婉:“真查下去确实会得罪一大票人,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最好先和你们领导打声招呼,不然到时候阻力重重,你找谁也查不下去。”
“知道,赶紧走吧,有任何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我在这好歹算地头蛇,认识的人比你多。”
说着,胡泽退开点距离,抬手朝副驾和后座上的人挥了挥。车窗缓缓升起,唐喆学隔窗冲他点了下头,打轮驶离路边。从小田县到梅林县大约半小时车程,再往下到杜家村得再开二十来分钟。之前为了核实“大狗”杜谢的身份信息,秦骁跑过一趟杜家村,深感这边的人对外来者提防心极重。要不是当时有镇派出所的人带着,可能没人会搭理他。
早些年的杜家村因为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可利用耕地面积小,导致村民们的生活水平常年徘徊于温饱线。教育水平低下,大多数青少年早早辍学,年满十四五便会离乡背井出门打工,而彼时刚开放的口岸吸引了大批外商投资,少年们被繁华的不夜城和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眼,因此误入歧途的不在少数。
杜谢的父亲杜缆便是最早一批出门谋生、后因参与抢劫杀人而被法办的杜家村人之一。杜谢出生时,他家还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到了他上初中的年纪,家里已经有了彩色电视和录像机,都是杜缆在外面“打工”挣的钱买的。和彩色电视机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妈”,以及被“小妈”抱在怀里吃奶的同父异母弟弟。
上次秦骁来的时候见到了杜缆的三叔,一位牙齿已经掉光、说话噗噗漏风的老大爷。他说,杜缆在外面挣到大钱了,男人嘛,有钱就动花花肠子,可带回来的小老婆住不惯他们这穷山沟沟,待了没俩月,丢下孩子又跟杜缆出去挣钱去了。于是杜缆的原配,也就是杜谢的亲妈般琼花便接下了抚养这个私生子的责任,好在杜缆还算有责任心,时不常的托老乡带钱回来,也算没亏待原配母子。
再后来杜缆被抓枪毙,般琼花断了收入来源,无奈之下只能让大儿子杜谢出去打工养家。杜谢初中肄业,学历不高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年轻肯卖力气,被自来水厂招进去干临时工,每个月能给妈妈和弟弟寄回来两三百块钱,日子好歹算过得下去。彼时的般琼花也才四十出头,杜缆死后没过多久她又找了个男人搭帮过日子。可男人嫌弃她一直养着的拖油瓶杜存,动辄打骂,杜存脾气又倔,时常被男人打得满脸伤,某次惊天动地的争执后,被男人轰出家门自谋生路。
至此就和秦骁从青海带回来的消息对上了:杜存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只能去找哥哥杜谢,而杜谢虽然表面上还在自来水厂干临时工,但实际上已经干起了销赃行当,并最终死在了游轮爆炸案发生后的失窃赃物之上。
这次唐喆学他们没能见到杜缆的三叔,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上个月的事情,头两天刚刚下葬。去老爷子的坟头添了把土,秦骁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叶土渣,朝山坡下一处荒废的院落抬了抬下巴:“那就是杜谢家的老屋,十多年没人住了,我上次去看过,墙都塌了。”
唐喆学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朝下看去,是他小时很常见的那种农村砖房,这还是翻建过的,再之前都是木头房子。看着距离不远,可顺着山上的小路向下走去,拐了七八个弯才到。整个院子大约百来平米,正如秦骁所说,多年无人打理的房子尽显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顶的瓦片稀稀落落,玻璃尽数破碎,北侧阴面的墙壁已然坍塌,周围不见散落的砖块踪影,估计是被村里其他人捡去垫厕所了。
一共三间房,并落于院子北侧,主屋屋门亦不见踪影,可谓四面透风。屋里墙壁上的白灰也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灰红的砖块,青苔斑驳蔓延。左边的房间里满是积水,以及大量被冲刷下来的泥沙积存。这是山区,湿气重雨水大,还受到滑坡的威胁,不知哪天一场暴雨便会将这无人居住的荒屋彻底冲垮。
另一间屋子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除了积水少点。头顶的瓦片几乎碎光了,微斜的日光倾泻而入,望着唐喆学被光影勾勒出的骨像立体的侧颜,洪也调侃道:“副队,不是我说,你往那一站,就现在这个景这个光线,随手一拍都是张大片。”
“嗯~”
隔壁传来声不屑的鼻音,是秦骁,不用问,这是又酸徒弟看脸说话了。对此洪也习以为常,在青海的时候,她就夸了一句载他们的司机小哥长得有少数民族风情,秦骁哼哼唧唧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