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些人逼得她们姐弟几度跳水搏命,只是让他们着急上火算是便宜他们了。
随水而居的疍民对于取水很有经验,不多时便把渔船上得火扑灭得一干二净。
曲静胜感激的冲众人道谢,又主动赔偿了遭受无妄之灾的船主疍民一笔银钱,一切便算揭过去了。
唯独禁卫那边垂头耷脑听训,林校尉真的无法理解,为何自己手下办这点小事也能失手。
然而接下来林校尉方意识到,他可能训人训早了。
往后的两个日夜里,他们想了好些办法打算不动声色把这大小姐弄出城去。
然而每次都会被对方无意化解或是侥幸躲过去。
曲静胜格外当心且沉着,不给禁卫丝毫送走自己的机会。
直到听说庆军大败李元崇,已快打到泗丘,按庆军目前的推进速度,再有六日,该至都城脚下了。
差不多了。
再留下去耗尽景佑帝耐性,她该凶多吉少了。
这日中午,曲静胜过坊市时,‘一不留神’被匆匆出逃的百姓用一大包货物硬搡了一下,脑袋直直撞在坊墙上,当场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身下一阵晃悠,伴随着踢踢踏踏牲口走道的动静,约摸是上了牛车或马车。
曲静胜缓缓掀开眼皮,桃花眼底尽是惶惑。
慈眉善目的车主媳妇抱着个襁褓婴儿,见状连忙安抚她,并细心说明情况,他们是出城躲避兵祸的,由于走得着急,车夫扛着家什不小心撞晕了曲静胜。
当时他们急着出城投奔亲戚,又找不到曲静胜的家人,不敢把她一个昏迷的年轻姑娘放在大街上,索性一道带出城了。
“姑娘放心,我们夫妻不是坏人,此番实属无奈之举。等你好了,只消城中太平,随时可让我们夫妻送你回城。”
曲静胜懵怔片刻,缓过了那阵想要呕吐的欲|望,方按着额头打起精神问道,“你们这是去往何处?”
车主媳妇答了,不出所料,正是泗丘方向的乡野。
曲静胜愣了一下,良久才道一声“好巧。”
“我的亲人也在这个方位。”
她双目澄澈,一眼见底,属实是个心无城府的大小姐。
车主夫妻交换个眼神,心中有数,笑吟吟跟着道声巧。
次日上午,榕树下官道垭口,车主夫妻和曲静胜分道,往亲戚家去了。
曲静胜独自走西北方向前往泗丘。
按她的脚程,最早今日黄昏便能抵达庆王大军扎营地。
但曲静胜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怕后来被关进思过院吃了四年苦,可也从未步行过这么远的路。
她一边问路一边前行,天黑透了尚未到达,不过距离也不算太远了,因为到这一带后,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身上的那股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实在疲累至极,曲静胜先是坐在溪边歇口气,后来坐不住,干脆躺倒在溪边杂草间。
沙地里冒出一枝开花的夏枯草擦过鼻尖,少女嗅着清苦的花香,忽然笑开。
五月端午出逃,那夜残月如钩如镰,而今彻底逃出生天,天上玄兔已显玉润珠圆。
小溪流水潺潺,清风吹拂过脸,直至这一刻,曲静胜方才彻底觉得自己离开了逼仄阴暗的思过院与那终日悬在脖颈上的铡刀之下。
云山青青,风溪冷冷,连晚风里都有暌违已久的自由味道。
少女面上笑意越来越大,最后干脆翻身坐起,脱了鞋袜蹦蹦跳跳踩进沁凉溪水,鼻间还哼着不成词句的江南小调。
溪水没过小腿过半,她提着裙摆在水里来来回回走动,不时借着月光低头观察水中浮浮摆摆的小鱼,想看清它们身上那浅淡光彩究竟是月色缘故还是本身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