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晓静现在没工夫和他耍嘴皮子。“谭露是我的中学同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警察要劳师动众地去调查一个精神病患者,难道——”石晓静心里一凉,“他真的伤害人了,是谁?是谭露吗?”
“不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谭露遇害,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她!”
“遇害?!天哪,难道欧军真的杀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还不确定,但欧军有重大嫌疑,已经有两个人遇害了!”在不透露原则信息的情况下,厉果把现场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番。
“《马拉之死》?”石晓静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你知道,欧军和你所描述的罪犯并不完全相符。小时候对继母的恐惧与仇恨是源头,谭露对他的‘漠视和嘲讽’是刺激源,但如何解释他迷上了《马拉之死》,而且把它作为自己的‘宣言’,进行仪式性的杀人呢?杀害的对象也和谭露毫无瓜葛啊。在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发现美术的痕迹。他既没有参加过美术培训班,也未听说过有这方面的天赋。把自己幻想成画家?这就像被人植入脑子的一个念头,找不出缘由。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石晓静说了一大串理由。
“我也希望这一切和欧军无关,这样谭露就是安全的。”厉果说出了石晓静真正担心的事情,“可你也知道,也许,交织在欧军内心的,是多重复杂的感情——自尊、自卑、恐惧、仇恨……这些,也是有可能令他一步步升级成凶手的!”
石晓静突然心里一沉:“你是说,欧军变态的内心有两套甚至更多的幻想模式?!”
“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想这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我们在欧军家厨房的刀架底下,发现了谭露的照片!”
石晓静更着急了:“谭露的手机关机着呢,我找不着她。”
“她家在哪?保险起见,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看看。”
石晓静感觉眼前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尽管欧军会动手杀人,也曾经在她的预料中,但那毕竟只是猜测,几乎每一个来做心理咨询的病人,都有杀人或自杀的可能。可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而且还如此接近,她还是觉得出人意料。石晓静清楚地记得,初次与他见面时,他不断从放置不同物品的口袋里摸出很多不同的东西:手绢、手机、笔记本、钢笔,就连平常人习惯放在一起的香烟盒和打火机,他也分别放在两个口袋,一个在上衣内侧,另一个则在裤袋里。
当时,她判断欧军遇到的绝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困惑。然而在中国,只要他们不犯事,没有强制扭送精神病患者去医院的相关法规,所以,石晓静只能建议谭露暂时躲起来。疯狂寻找谭露的欧军几近崩溃。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立即爆发出来,而是在数年之后,不知什么新的刺激源导致他突然行为失常,影响别人和自己的生活与工作。
石晓静快速地在客厅里踱步。
她考虑一番,关上电视,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去谭露家看一看。作为第一个接触过欧军的专业人士,也许在关键时刻,自己可以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她换了一件衣服,穿上鞋,拿上手机和钥匙。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这个时候会有谁?真耽误事!石晓静可不想因此延误时机,她必须跟来访者说明,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打开门,石晓静才意识到,再重要的事也没眼前的重要,因为门外的正是——
欧军!
他一把将她推了回来。
欧军手上拿着刀。
“你放松点!”大吃一惊的石晓静调整情绪后,尽量带着微笑双手往下压着说道。
“少来这一套!”欧军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冷笑,“在精神病院的这一年,可让我知道了你们这些所谓的精神科大夫所有的伎俩!”
石晓静没有想到欧军拿这一句作为开场白。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痊愈了,还是依然是个疯子?
抑或——是个知道如何对付精神科大夫的疯子?!
“你是来找我的吗?”石晓静的声音有些发颤。
“坐到沙发上去!”他从背后拿出一套浴袍,白色的,把它整齐地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石晓静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那里有手机,她指望能够拨个号出去。
“别动!”欧军盯着石晓静的眼睛,手里的刀闪过寒光。
石晓静停了下来。
她熟悉欧军,任何一个违抗他意愿的行为,都有可能造成他过激的行为。
“我不动。”石晓静努力保持着笑容,心跳却在加快:必须想个法子,在他彻底失控之前。
“去找过谭露了吗?”她试着问道。
“拜你所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当然——在我解决掉你之后,我会去见她的。”
“我刚刚和她通过电话,正谈到你呢。我们知道你已经出来了,正准备一起去找你!”
“放屁!”欧军眼中流露出愤怒,“没有你,我们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石晓静愣了一愣,有点明白了,欧军并没有想过要对付谭露,他还爱着她,他要对付的是自己。欧军把自己看成了他们之间的障碍。
“其实——”石晓静说了一半,这话又缩了回去。对心理障碍者没有特效药,除了镇静剂一针拿下,能起效的也许就剩下与他对话了。在没有搞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之前,妄想说服他是危险的,谁也不知道他的刺激源是什么,点中“穴位”很有可能导致他霎时间做出难以预计的事情。
石晓静突然沉默,让欧军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想什么?”欧军问道,他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