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起来,已经是四万年前的事情了,这四万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记得,很多不记得。可即便是她将那些不记得的事情真的遗忘了,可到底是发生过,到底是隐匿在心头的,偶尔触景生情,也还是会想起来的。
她记得的,不记得的,都随着风快要消散了,那人不过是在四万年前随手救了她一救,她着实不必这般在心中记挂,也着实不必因为她忘了而有所介怀,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迷字。
这几万年在长留山上的生活算得上悠闲自得,她日子过得倒也舒坦,吃了睡,睡了吃的,很多事情已经消弭在时光里,她很难在想起来,也不会想要想起来。
可如今那些消散在岁月里的人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次又一次,看紫荆的模样,似乎并未将她认出来,有时候凤陌自己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毕竟很多事情都不过是儿时的一个梦罢了。
如今,他们各自归位,各自一方,没什么不好,没什么可说。如今即便是她全部都想起来,那又能怎样?还能去拉着紫荆他应诺那些梦中的言语不可么?
依着她的高傲和自尊,必然叫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即便是没有这些,她也不能那么做,她总要估计父王和二哥,估计他们各自在天界的身份。
想来,这些事情都是她从东海沧灵回来之后想起来的,以前虽然时常做一些混乱的梦境,可到底不真切,总以为那都是些梦,可自那夜里在东海苍令与紫荆有了那样的对话之后,那些事情她都想起来了个大概,因为想起来这些事情,因为弄明白了自己为何对紫荆执着,她终于能安了一些心。
可心下却是在为别的事情汹涌澎湃着,以至于这几天她时常精神恍惚,整个人悲喜不定。然而又无人诉说。
从东海沧灵回来的当天,荼蘼收到花神的任务指派,跟着花使者拜别我离去,帝颛顼有事留在了天宫,顾及闲庭身上有伤便让闲庭也留在了闲庭,二哥蓐收当日游园会后不见我踪影,便提前回了长留,见到我之后将我大骂一顿,说好在有人通知他们我在东海沧灵,不然他们肯定着急的要命。
被蓐收教训了一通之后,我又被父王叫我促膝长谈,这一谈便是几个时辰,等我从帝寝宫出来的时候,天上的大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姣姣如玉的明月。
我独自迎着那明月回了凤澜殿,因为闲庭和帝颛顼都不在,炎居又被帝后留在了九重天,一时之间诺大的凤澜殿,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蓐收不放心我自己在凤澜殿,便专门给我布下了结界,而他就住在我的偏殿之中,免得我遇到什么危险。
本来,蓐收还想着叫青芸竹陪着照顾我的,可我一想到青芸竹的元身是一条青花蛇,我就忍不住打哆嗦,于是连连拒绝了他的这个好意。
可,想起前夜在东海沧灵的海边上,垂着海风听着海浪紫荆凉凉的说出的那一句:“既然往事如风,就叫它随风飘散吧,何苦执着。”
那时候我还不大明白他与我说着话是何意,回到长留山一整夜翻来覆去也没能够想明白。
翌日,我二哥见我眼睛肿的厉害,跑来问我昨夜莫不是思春,导致自己睡眠不足?
我睡不好的时候心情极其不好,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青芸竹从外面走进来,与蓐收说了些话之后,蓐收便起身要走。临出门的时候,他慢条斯理的与我说:三重天上有面往生镜,论往生,知来世,我准备去瞧瞧。话落,大步流星的抬脚离开。
我没有在意他的话,垂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正要喝的时候,这话便迅猛的从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我手一抖,茶渍便贱到了我浅粉色的衣裙上面,可我却根本无心擦洗,手脚慌乱的从桌边爬起就跑。
三重天上的人大多是认得我的,见我来,纷纷让了路,负责守护往生镜的天命司见我来恭敬的行礼,将我引去往生镜处,笑着与我说:“殿下只需要将手心按在镜面之上,闭上眼睛,便可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我淡淡点头应声,天司命垂了垂首规矩而恭敬的退了下去。
站在往生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抿了抿唇,呼吸都开始变得局促紧张起来,我的手攥了又攥,再松开之时,手心已然汗湿一片,就连额前的黑发也被冷汗打湿。我长长的呼了几口气,这才鼓足了勇气抬起颤抖不止的手附上镜面。
一时间,天雷卷动地火,眼前金花一闪,我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余光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席卷进一道强光之中。
再次醒来之时,周围场景已然变换,我便这样下到凡间。奇的是我除了一身的法力被封印了之外,对那段仙世的记忆却并没有消除。这一时期,凡间正处在一个“传说江湖”的时期,朝廷开始有了武试。甚是武士的状元比文饰的状元更加受人欢迎。
朝廷有心结交武林人士,一时之间武林盟主举足轻重,可名声太过招摇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朝堂有所变化,对于江湖武林同样是一场浩劫,一旦天子移位,四海之内皆是陪葬,那些无辜丧命者的血流成河,可江湖却仍旧是江湖,依旧的繁华,依旧的复杂。
武林盟主依旧还是那个招摇的存在,依旧是朝廷既想要招揽,又忌惮它势力的存在。而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推举产生之后,表面平静的江湖面临着一场波涛暗涌的血雨腥风。
我附身在一名十四岁的少女身上,睁开眼睛,茫然的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个凉亭之中,凉亭周围是一些灌木花丛,而我似乎是趴在这凉亭的圆桌上睡着了。
这凉亭瞧着有股子说不出的熟悉,可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熟悉。